你的阿拉斯加(96)
沈书临就一笑:“喝一点,没事的,助眠嘛。”
长夜那么长,确实需要一点酒的帮助。
第三十八章
进入三月,满山开始变绿,茶树长出了鲜嫩的新叶。
从端上那杯拜师茶,叫了那句“师父”起,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
这二十多天以来,姜一源每天早起,先去林子里捡一筐柴火,堆在土灶旁。然后从井里打水浇菜,撒麦麸喂鸡,打扫庭院。
中午吃过饭后,老吴头会教他爬树。他腿长又有力,学得很快,没几天就能蹿上蹿下,灵活得像猴。
老吴头的断腿好得很利索,去了趟隔壁山头拆木板换药后,他又能健步如飞了。每天一早拎着小木篮,去林子里采蘑菇。初春的野蘑菇鲜香无比,集了四时天地之精华,是任何人工加工的食材都无法比拟的美味。
每天日落之前,姜一源会顺着山路走下去。他一个人双手插兜,慢慢地沿着崎岖坎坷的道路走。走到山脚,又走回来。夜路他已经很熟悉,无需竹灯笼的照亮。
来回一趟要四五个小时,下午出发,等回去已是深夜。夜月明亮,他轻轻地推开竹篱笆,跨过一地沉睡的鸡,路过窗外能听到老吴头高亢的鼾声。然后他回到简陋的房间,睡觉。
他需要每天走一遍来回的山路,来消耗大把的空闲时间。
有时候睡不着,他会爬上茶树,坐在树干上发呆。每当这个时候,他会格外地想来一根烟。可烟是不能想的,一想会致命。他便在山下买了许多薄荷糖,一上树就含一颗。
山里没有信号,大家都不用手机,传信靠人和摩托。每天饭后,不同山头的人就骑着野摩托到处晃荡,拜访朋友,唠唠嗑,喝喝茶。
姜一源的手机许久没开过机,只有在每周日的下午,他会带着手机下山,回复一些消息和电话。他还是忍不住会点进沈书临的头像和朋友圈,看自己有没有被删除。他忍不住又在网上下单了葛花,寄到沈氏的总裁办。
有时他觉得山里的日子无比漫长,简直难捱,但好消息是,老吴头开始教茶了。
老吴头腿好后,就带着姜一源去各个山头喝茶。
姜一源喝不出区别,过去他能喝出冰岛很甜,如今再喝冰岛,却也带上了苦涩。他让老吴头教他做茶,他不想学喝茶。
老吴头说:“喝都喝不懂,你能做出什么好茶来?”
姜一源便退而求其次,问他喝茶有什么要领,怎么分辨不同的香和韵,怎么仅靠喝就尝出是哪个山头的茶。
老吴头却说:“喝茶有什么要领?喝就是了。喝多了自然能分辨。少用点机心和小聪明,老老实实地喝。”
姜一源只好按他说的做。
一个多月后,他似乎能喝出一点区别来,却又不明朗,语言无法描述,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老吴头便开始教他泡茶了。
泡茶用的是最常见的120ml白瓷盖碗,从醒茶开始,干醒到湿醒,再到注水和出汤,注水的速度,焖泡的秒数,出汤的速度,每一步都严格又精确。从滚烫的盖碗中倒出茶水需要技巧,姜一源被烫了许多次,满手烫得通红破皮,盖碗也摔坏了好几个。
他不理解,问老吴头:“你之前泡茶,不是随随便便抓一把茶,往里冲水就行了吗?哪有那么多讲究?”
老吴头说得很有哲理:“最开始的见山是山,最后的见山仍是山,能一样吗?”
见姜一源不明白,他回归了大白话:“我泡茶几十年,无论怎么泡,都在我的经验掌控之内,出来的味道和品质都一样。你行吗?”
他又说:“不要问为什么,多做少问。茶道就是这样。”
姜一源便不再问了,专心地练起泡茶来。比起喝茶,他确实更想学泡茶,以后或许有机会,他能为他泡一盏茶。
到了三月中下旬,姜一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陷入了一种期待又惶恐的情绪。
他找老吴头确定了许多次,老吴头说,快十年了,沈老板每年都会来。
三月下旬的茶山,热闹无比。茶农们唱着民歌,爬上树采摘鲜叶,漫山遍野都是早春的生机,丰收的喜悦。
姜一源踩在树干上,按老吴头教给他的方法,用一芽二叶的标准采摘。他不熟练,采得很慢。他采完一棵茶树,老吴头已经采完了五棵。老吴头没有催他,在茶这件事上,老吴头从来不催。
到了傍晚,院子里摆满了扁平敞口的圆形竹筐,白天采的鲜叶在上面铺开。老吴头说,这一步叫做“晒青”,用温和的日晒将鲜叶的水分稍微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