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RHC计划执行手册，在执行长时间任务时，必须保证两位驾驶员中有一位坚守在操作台前监控潜艇的情况，以免危急情况的发生。

他们结束的时候，莱纳多已经困得几乎张不开眼。

被腰伤困扰几乎无法在前几个夜晚睡上一整个好觉后又经历了那样耗费体力与精力的一项活动，对他来说反而更像是一件好事。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困倦都能直接盖过后腰处的酸胀感。

身后的睡袋里，莱纳多翻了个身，弄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约纳斯侧过身，目光不受控制地放在了莱纳多的身上。

他就这样阖着眼，微微抿着唇，呼吸的时候眼睫微颤，睡得毫无防备，如同一只窝在洞穴中安睡的小狐狸。

不知为何，约纳斯总觉得这样的场面带着些莫名的熟悉。

或许在什么时候，他也像今天这样看着一个人入睡过。

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那个人究竟是谁？他是卡萨帕吗？还是其他什么人？

约纳斯微微皱了眉。

他能确信他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可他的回忆又是连贯性的，否则这么多年的时间内，他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似乎是有人将他记忆中专属于某个人的那段印迹在不知不觉中抹去了。

可那个抹去他记忆的人是谁？他又为什么要将有关卡萨帕的一切从他的记忆中抹去？

约纳斯想不明白，更得不出任何的结论，唯一能推测出来的，就是十三年前他和卡萨帕之间的交集远远不止在大学中的那两次点头之交，而更应该有过深入的交流。

可在上次拜访埃尔温之前，他对于卡萨帕·迪·埃斯波西托的记忆仅仅只有那张出现在通缉页面上的脸。

他曾经是全世界著名的放射性物质专家，不知道有多少所大学向他发去聘书；他也曾经有着完满的家庭，父母双全，高知且优雅温柔；但现在在世人眼中，提起卡萨帕，更多的只有他曾是磁石研究所的第一代研究员，参与过最高保密级别的科学研究；他还是联邦大会成立之后全世界第一名通缉犯，也是最后一名，赏金高达八百万新币。

地震之后，由于一系列因素，经济倒退了近一百年时间，新币是联邦大会推出的全球性通用货币，直接与黄金挂钩。

八百万新币对于现今来说，可以轻易在任意地区买下一整块珍贵的土地。

约纳斯垂下眼，看着莱纳多光洁细腻的额头。

这样一个在现如今寸土寸金社会环境下足以价值一片过去大型农庄一般的“通缉犯”，现在就与他身处同一艘潜艇内。

难以想象五个月前，当卡萨帕披上这层皮的时候，他将要面对的威胁有多大。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冒着极大的危险选择保留了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期待着他的爱人能够凭借这双熟悉的眼睛看穿伪装背后的那个人。

但他没能记起他。

第39章 断层（一）

莱纳多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几乎要和十三年前那样沉稳而安静。

可这样的美梦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被一连串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吵醒。

睁眼的时候，约纳斯坐在驾驶座前，手上的工作不停。

“怎么了？”莱纳多从睡袋里爬出，三两下叠好睡袋收纳整齐。

“机械臂遇到了阻碍。”约纳斯关闭潜艇发动机，转身从驾驶座上走下，“很可能是遇到了岩石断层。”

莱纳多看见他皱了皱眉，抬脚朝着潜艇尾部走去。

那里是整座潜艇的总机动室，潜艇的维修与一切动力来源都来自于那里的工作。

因为此时影响而空无一物的显示屏上根本不能为他们提供任何的帮助，莱纳多下意识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你要去做什么？”

刚刚睡醒的身体与大脑依旧处于一种半清醒的状态，他几乎是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伸手拉住了约纳斯的手臂。

对方抬手，手掌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控制台无法成功关闭机械臂了，我去后面看一下。”

这是一个极具安抚性的动作，约纳斯回身吻了吻莱纳多的唇角，垂下眼睫藏好满是红血丝的双眼。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和之前的那一次比起来显得那么柔和而短促，却让莱纳多乖乖松开了手。

约纳斯输入密码扫描虹膜过后打开驾驶舱后的那扇门。

门后是一排排排列紧密的各种电路设备，莱纳多看见他猫腰钻了进去，随即便消失在那一排排的排柜之中。

基地培训的时候也有过关于如何操控潜艇后舱电路以应对紧急问题的课程，但涉及并不多。一是因为RHC计划中所针对的大量打捞任务多为十二小时内即可返航，实际上大多数任务能超过六个小时都已经算是长时间作业，算是极少能见到的大型遗迹打捞研究任务。二是由于潜艇发展到如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鲜少会发生“抛锚”在海中的迹象，基地培训本就课业繁重，电路维修类问题基本都能在基地中由专业维修人员完成，所以面对研究员的时候便降低了标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