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洛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掏出袋子，心里有点虚虚的。他收回余光，努力把注意力放回报纸上。

陈非突然笑出了声，四下瞧了两眼，怕吵到同房病人，抿上嘴巴，颤抖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自己这不是救了个公主，是救了只老鼠！

这鸡蛋糕是他咬咬牙，五毛钱一个买的，总共花了两块五，能抵一顿面条钱了。陈非掏钱给人的时候觉得身上的肉都少了二两。本想买给这小老鼠吃的，可人医生说了不让吃油腻，便想着藏起来带回家吃。谁知，还是到了那小老鼠嘴里。

“笑屁啊！”刘洛恼羞成怒，化愤怒为食欲，端起桌上的鸡蛋羹不管三七二十一咔咔就往嘴里扒。没两秒，那鸡蛋羹又从嘴里回到了不锈钢碗里，烫的刘洛直抽气。

陈非这下彻底崩不住了，也不管打不打扰其他人休息，拍着大腿，哈哈笑了出来。

刘洛憋红了脸，伸着舌头往外晾，陈非憋下笑意给人递了杯凉水。

他瞪着陈非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噗——”一口凉水没忍住喷了出来，正中笑得发抖的陈非脸上。

四目相对，刘洛哈哈笑了起来，这回轮到陈非瞪着双眼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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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什么好害臊的

当天晚上，陈非完美履行了他身为冤头鬼的义务，猫在陪护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刚泛起一点亮，陈非就眨巴眨巴眼睛醒了。撑着身体坐起，动一下都感觉骨头会散架。他揉揉腰，左右晃了晃发酸的脖子。他晃着脖子去看床上那睡得正香的人，不知为何，眼底泛上一丝委屈。

如果没有这茬子事，自己现在应该站在阳台上，听着录音机哼着小曲，准备吃早饭了。说起早饭他更加委屈了，昨天买的那几个鸡蛋糕全进了小老鼠嘴里，自己只能干巴巴看着。想到这他突然没了力气，撅着嘴又躺回了那梆硬的陪护床上，陈非瞪着发白的屋顶，两手揉揉瘪下去的肚子，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是医生过来查房，交待着说没什么大事就能出院了，临走时还顺便说了句住院费不够了。陈非一愣，扯出干巴巴的笑说自己待会就去补交。目送医生离开，陈非挠挠头发，皱着脸发起了愁。

他昨天兜里那点钱都缴了出去，没想到竟然还不够！陈非虽然口袋是空的，心里却被烦恼填的满满的。甚至溢了出来。没办法，人是自己救的，总不能把人一扔自己跑路，这不符合自己的原则。当然，想要守住原则，那就只能把这冤大头当到底了。想到这，不禁弯下了嘴角，替自己锁在铁盒里的票子们低头默哀。

刘洛不知道他内心的小心思，只看他一会皱眉，一会撇嘴的，表情之间来回变换的速度堪比京剧变脸。看着他的变脸，又结合医生刚刚说的话，刘洛心里猜出个七七八。故意咳了两声吸引陈非的注意，见陈非抬起眼睛看自己，便说：“等出了院，你垫的钱一分不少还给你。”

“啊？哦…谢谢。”陈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谢谢。

…………

有家饭馆位于北角巷四号。陈非下了公交，刚迈进街道没两步，就听见一阵熟悉的吵闹声。陈非似乎早已习惯，听着你争我吵的喊叫也只是麻木叹了口气。

“我讲没讲不要往这位置贴？”星星指着墙，狠狠拧了下张小凯的耳朵。

张小凯捂着耳朵，他眼神飘闪，心里打怵，偏偏嘴上又硬的不肯饶人。“你有没有道理？就许你这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啊！”星星一记眼神杀过去，他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小声嗫嚅：“我贴一张不行嘛…”

陈非站在门口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的样。

星星是三年前来这工作的。他和张小凯是自己多年好友，正好那时店里刚开业缺人，又正好星星刚从原先工作地辞职，本着找个不认识的生人磨合，不如和熟悉的人搭伙的心理，便600块钱一个月把人招来当了员工。

说是招了个员工，不如说是陈非花钱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原本刮了一层大白的墙，在星星某根神经搭错后，变成了来往客人显露才华的“展览馆”。公正的，潦草的，好听的，难听的，那些字在墙上，桌子上，椅子上，种子一般，开出五颜六色的花。还有不知哪天心血来潮，在另一面墙上贴了几张小红莓乐队的海报，顿时，引领潮流般，一些音乐狂热粉们便跟着一张一张贴了满墙。

张小凯也想在这面墙贴上两张海报，可每每贴上，每每被星星撕下来，揪着耳朵揍一顿，只因张小凯贴的是美少女战士的动漫海报。作为一个新时代弄潮儿，星星怎么会允许他人破坏自己搭建起的艺术？

“不行！滚蛋！”星星一声喝令，吓得张小凯抿上嘴巴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转过头看见门前看好戏的陈非，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呦呵，还知道回来啊？我寻思着你再不回来，都要找警官了。”

“对啊！星星说你昨天跟个陌生男人跑了，叫我好一通担心呢！”张小凯在一旁附和。

陈非想到星星那一张满口跑火车的嘴，忍下打人的冲动露出个扭曲的笑。他告诉自己，自己回来是要办正事的，赶紧办完，赶紧把医院那麻烦精送走，赶紧让人还钱，赶紧回自己小店坐在柜台前数票子。

他走上二楼，听着楼下两人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忙关上房门，还自己耳朵一个清静。

陈非迅速冲了个澡，换了件黑色短袖和运动裤。站在衣柜前捧着他那压箱底的家当好一番心痛。咬咬牙，从里面取出两张一百元的整票子。临走时又拐回衣橱旁拿了两件自己的衣服，那麻烦精的一身脏衣服被他塞进病房的小柜子里估计馊的不能穿了，总不能让人穿着套病号服在路上显眼吧。想到这，又拿了双袜子，还有自己买来没舍得穿的条纹内|裤。

回到医院补交了住院费，办了出院，陈非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站在刘洛跟前。“你之前的衣服估计没法穿了，”他冲对面那一排柜子指去，“我昨天给你塞柜子里了，现在怕是已经馊掉了。”把手中拎着的不知是哪家啤酒品牌的绿色包装袋放到了刘洛大腿上，“你先穿我的吧，都是洗干净的。袜子，还有…内|裤都是新的。”说到这陈非不好意思的捏了捏后脖颈。

“谢了。”刘洛笑笑。

陈非说：“不客气，你换衣服吧。”他刚刚已经办了出院手续，现在只等把这麻烦精送走。

刘洛嗯了声，低头去解病号服的扣子，没几秒，光溜溜的身子就暴露在了外面。

“你怎么这就脱了”陈非站在原地，看着人把衣服脱了个干净，突然感到俊脸一阵燥|热。忙去拉那只遮了病床一半的帘子。拉上以后，背过身子不敢转头，低着头闷声道：“叫别人看见怎么办？”

刘洛套上陈非拿来的白T恤，他不解，这病房里的四个人都是大男人，被看见又能怎样？明明是他要自己换衣服的，怎么还成自己不对了？

刘洛不爽：“一屋子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再说不是你让我换的吗？我听了你的话还成我不对了？”

“……”陈非转念一想：原来是自己的错啊。

他被刘洛的话堵住了嘴，干巴巴站在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去看那窗户上透出的人影。

刘洛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偷窥”，脱下病号裤，两条大长腿耷拉在床沿，神色怪异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又转头从上到下打量了陈非一遍。最后停在人屁股上看了两秒。脱下了自己两天没换的裤衩，套上了陈非给他的。

这人看着其貌不扬的，裤衩尺寸倒挺大。

陈非眼睛在触到玻璃上那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时，忙转头闭上了眼。两手捶着大腿不敢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