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72)

作者:冷拆 阅读记录

南诗抓紧钥匙, 狠狠一甩,挣脱桎梏, 忍着胃痛,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陈嘉佑见状要追, 被谢远恒一个箭步挡在面前:“你们不如冷静下来再聊。”

陈嘉佑盯着南诗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出口处,漆黑的眼瞳一转, 落在他身上, 眸子里充斥着诡奇的寒凉,清浅笑开:“关你什么事。”

他寻着南诗离开的方向追去,一出门, 陈嘉佑想起她一双含泪的眼睛,突然就不敢靠近了, 堪堪止步于台阶上,注视着那一抹倩影溜得飞快,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下一秒,车内的灯亮起。

谢远恒跟过来时,看见他孑然站在原地。

深冬的气温降低,寒意刺骨,他羽绒服里只穿了件黑色卫衣,不怕冷的敞开怀,狂风刮过衣摆,背后鼓起大包。台阶一旁的树木光秃秃的,毫无生机,衬得他背影十分孤寂。

谢远恒和他并肩而立,发现他个子竟然高出这么多。脸也不是因为冷才发白,而是他肤色本就偏白,五官精致漂亮。一双长睫根部卷翘,黑眸宛如深渊,气势很足,一瞧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的小孩。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谢远恒见过他外公,从长辈们的交谈中得知少年的出身,当即便理解了两位教授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南诗的恋情,甚至还瞒下这件事,撺掇南诗和他往来——并非人人都向往金字塔顶端,那儿或许足够耀眼夺目,同时也要承担着旁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责任。

年少时能凭爱意一腔孤勇,但漫漫人生,那点儿虚无缥缈的爱意总有彻底耗尽的一天。谁都不愿意让南诗拿青春去赌一段不到一成胜率的感情。

没有翅膀的人,脚踩在平地上才能走的踏实。

可惜,谢远恒只是个外人,无法置喙他们的感情。他能做的只有无济于事的安慰:“谈恋爱哪有不吵架的时候,解释不急于这一会儿,等你们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聊。”

陈嘉佑吹了一阵冷风,激荡的情绪缓和不少,问:“她的胃,怎么回事?”

“凉的吃多了。医生特地嘱咐了,让她在饮食上忌口,胃病可大可小,你往后多提醒着她,别什么都给她买,这也不是心疼人的表现。”那医tຊ生的话,谢远恒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的正牌男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身旁的人一根。

陈嘉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点燃之后却没往嘴里放。

“早戒了,南诗闻不惯。”

谢远恒沉默了一下,说:“我和南诗的事儿是家里做主,但我们没打算认。毕竟认识的时间不长,革命友谊都没有,更甭提别的感情了。和她这么小的姑娘谈结婚,想一想都怪罪恶的。”

他拍拍少年宽厚的肩膀,给了个贴心的建议:“两位教授刀子嘴豆腐心,你没事多上门走动走动,献一献殷勤,指不准就能打动他们了。”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娇小的身影下来,将打包袋丢入一旁的垃圾桶,捂着纷飞的长发又钻入车内。

陈嘉佑眸光闪烁几下,摁灭烟头,丢入垃圾桶上方的收纳槽里,声音低不可闻:“晓得了。”

谢远恒散了散身上的味道,迈下台阶,忽而想到什么,转身问他:“南诗微博上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嘉佑微顿,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什么?”

寻常人也许该责备这个男朋友做的不称职,可谢远恒早就发觉南诗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有事只管自己顶着,否则他也不会在陈嘉佑面前多一句嘴。

陈嘉佑静静地听他转述完始末,像是失了反应的木偶,滞在原地久久未动。良久,眼仁一转,不辨悲喜地道:“嗯,我知道了。”

反应淡然到显得有些薄情。

谢远恒终于正眼打量一圈面前的少年,竟然也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对南诗有几分真心。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他没做过分的探究,转身向停车场而去。

-

南诗在车上又听了一遍司念的消息。.

后半句是:“我未婚夫还感冒了,唉,我们可真是一对患难夫妻。”

紧绷的神经突然断裂,兜不住的泪珠接二连三砸下来。南诗哭得无声无息,甚至抽不出精力抹眼泪,机械地点击屏幕,反反复复地听这段语音,企图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反驳内心的猜测,可事实上,她一旦有所怀疑,第六感就准的离谱。

她第一次上网搜索‘陈嘉佑’的相关词条,竟然是为了寻找他对感情不忠诚的证据,实在讽刺可笑。

关于他私生活的那部分像是被故意抹干净了,什么有用的内容都没有。

南诗又去了他的微博,发现是全部是赛事转发或者商务代言宣传,点进他的超话,要么是产出帖,要么是在讨论比赛。

南诗不知翻了多久,手指关节酸痛难忍,冥冥中有道声音催着她继续看下去,在茫茫的帖子中,有一个属地是英国的博主,在去年冬日,发过一条在校园内偶遇陈嘉佑的视频。

拍摄者坐在教室里,把镜头放大,还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短短两三秒,连评论区的粉丝都认不出来,猜测,对方只是个长得很像的路人。毕竟,陈嘉佑是在景川大学读书,而不是伦敦艺术大学。

只有南诗,在屏幕外,脸色煞白,险些拿不住手机。陈嘉佑不在那所大学,可司念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在生活轨迹上频频出现巧合。

南诗强撑着一口气,做出最后一个试探——她打开朋友圈,发了条仅司念可见的图片,是她之前和冰球队队员们的合照。

她不停刷新界面,在没有答案之前,努力安慰自己:陈嘉佑还是记忆中的少年,他没有变。

撒娇时喜欢抱她亲她。

霸道时喜欢搂她蹭她。

一双装着灿灿繁星的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满脑子想的全是有关于她的未来,不管其他人有多么反对这段感情,他仍会牢牢抓住她的手,一颗滚烫的心永不熄灭。

南诗没理由怀疑他的感情,更不该对自己的选择不自信。

可惜,天不遂人愿。

司念点了赞,留下评论:

你和我未婚夫是一个学校哎。

宝贝儿,我们简直太有缘了!

南诗咬着羽绒服上的拉链,忍住哽咽,泪珠啪嗒啪嗒往下砸,模糊了视线。她用手掌抹去屏幕上的水痕,艰难地打字:他是哪个专业?

隔了几秒,司念的回答:计算机。

南诗的喉咙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扼住,崩溃地尖叫悄无声息被压抑在躯体内,精神世界四分五裂,她像是迷路的孩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彷徨,恐惧到眼泪都忘记掉落,目光落在车窗外,感觉触目所及的一切都在撕裂扭曲。

她竭尽全力地呼吸,在谢远恒上车前,拨弄了下头发,遮住面颊。

谢远恒对她的溃败无从察觉,说:“刚在下面和你男朋友聊了几句,他看起来挺担心你的。你现在气消没,下去和人家打声招呼?”

坐在副驾驶的少女耷拉着脑袋,长发低垂,攥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对他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谢远恒于是缄默了。

直到南诗下车,谢远恒不经意间的一瞥才发现她不对劲,他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就像在巨大的打击面前,整个人都垮了,仅剩一具躯壳在漫无目的地行走。

谢远恒心下一慌,落下车窗叫她:“南诗——”

她循声回头,眼睛是红的,嘴角却带着笑。

迎着风,细白的手指勾起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乍一看,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谢远恒的担忧突然没了发泄口,他也回了抹微笑:“上楼吧。”

南诗一转身,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憋了一路的悲伤从喉咙中迸发,也许是太过哀戚,啜泣微弱到连自己都听不见。眼泪有了自主意识,裹挟着她的绝望和迷茫,从泪腺中争先恐后地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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