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出逃(101)

作者:许一疯 阅读记录

“一,宁?”秦峥脖颈也受了重创,他只能瞥着眼睛看向田文,艰难地抬起手。

田文把他的手压了下去问:“怎么了?”

“一宁,田叔,一宁和奶奶!”秦峥动弹不了,但眼神里都是焦急,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夜晚。

田文毫不犹豫地说:“他和奶奶都没事,他最近都在照顾老人,没办法照顾你,所以才让我把你接回来。”

秦峥眼里的急切慢慢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层薄薄的水雾,他撇撇嘴说:“他和奶奶没事就好。”

一个荒谬可笑的谎言诞生了,而这个谎言的始作俑者是两个人最信任的人。

田文有些不敢去看他,只好岔开话题:“你受伤之后,秦董急坏了,他现在知道你醒了,正在往过赶,秦峥,见了你爸,别再冲突了,你气死他事小,主要是不利于你养病。”

果然,秦峥听到秦昊松的名字就闭上眼睛说:“他别来,我就很健康。”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秦峥也没再睁开眼睛。逃离计划实行了三个月,和白一宁经历了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秦峥只坚定了一件事,他哪怕就在在乡间田野当个农夫,也不要再回那个家。

秦昊松站在一旁看秦峥,秦峥始终紧闭双眼,田文只好说:“刚睡着。”

秦昊松没计较什么,扭头问田文:“医生怎么说?”

“没事,再住三天观察后续是否有后遗症。”

“嗯,没事就行。”秦昊松讳莫如深地看了眼田文,“跟我出来一下。”

他知道秦峥在装睡,俩人走出病房,随着门把手转动,秦昊松说:“他还在念那个人吗?”

田文不敢隐瞒:“嗯,我按之前编的告诉他了,他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秦昊松点点头:“住院这三天很关键,这时候他需要人关心,别出什么差错。机票已经订在九月三号了。到时候,你和他一起出国。”

“好。”田文应承下来。

天灾人祸是不可抗力,但这个时候往往也是考验情深的时候。白一宁已经心灰意冷了,接下来就是秦峥要过这一关。

秦峥毕竟年轻,醒了之后第三天就已经恢复了大半体力,这几天他给白一宁打了很多电话,发了一堆消息都石沉大海,在他出院的前一晚,秦峥终于打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白一宁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他问:“你没事吧?”

这句话如果换个语气,秦峥知道对方是在关心他,但现在满口厌烦,言外之意好像是没事天天骚扰我!

但秦峥还是笑着说:“没事,奶奶怎么样了?”

“没事。”白一宁声音很冷,“那晚你为什么没回来?”

秦峥愣了一下,随后解释:“宝宝,你是不是没看微信,我和你说了,我那晚骑自行车摔在麻河里,然后被田叔他们救了回来,现在回到罗城的医院养病,我连续昏迷了一周,我不知道你和奶奶的的情况,我不是不想去找你,我没办法去。”

秦峥拿出十二分的耐心解释:“一宁,你别害怕,别多心,等我养好伤我马上回去找你。”

白一宁那头没有声音,秦峥只好继续说:“宝宝,这几天是不是你照顾奶奶太忙太累了,心情不好?那以后我们多联系,我逗你笑。”

白一宁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是在怪我脾气差的意思吗?”

秦峥愣了:“不,不是啊!一宁,你到底怎么了?我是听你兴致不高,没有说你脾气差的意思啊!”

“这些天我很累,没什么事,就别联系了。”白一宁似乎有些烦躁。

秦峥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哦,那我们,”

“哦对了,秦峥,奶奶知道我们的事了。”白一宁声音很平静,“她,不让我和你联系了。”

秦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骤然握紧床单,抖着声音问:“那你,那你怎么想?”

听筒那头忽然沉默了,只能听到对方韵律的呼吸,秦峥手心都在冒汗,他没有催促对方,因为他害怕这个回答,今天白一宁突如其来的冷淡已经在预示着他的选择了。

过了很久,白一宁传来一声轻叹,慢慢地说:“对不起,秦峥,奶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秦峥的手突然松开了被揉皱的床单,他比他想象中要坚强的多,他苦笑了一下:“一宁,你之前,之前不是这样和我说的,你说,你不能没有,”

“真的对不起,之前的爱是真的,但现在奶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也是真的,或许之前是没经历生死,我们说爱和永远都太浅薄了,秦峥,对不起,如果,如果可以,你忘了,”

白一宁还没说完,秦峥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要他没听到,白一宁就没有拒绝。

秦峥盯着病房天花板上的灯,白芒的世界好像要吞噬他一样,白一宁最后那句话一直在耳边重复:

或许之前没经过生死,我们说爱和永远都太浅薄了。

默念几句之后,秦峥的泪滑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打湿枕头,晕染出一片灰白。浅薄吗?

秦峥跟着他从罗城到了那个山村,放下了一切,这在白一宁看来只是轻飘飘的“浅薄”二子。

秦峥难过半天之后,又开始反思,他觉得一定是他自己没在白一宁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所以才让他这样颓然,秦峥暗下决心要等待机会去找白一宁说清楚。

两个人在一个世界,却处于两个时空。

白一宁在奶奶出殡,守孝的七天里,每天都在灵堂前给秦峥打电话,哪怕是对方想和他分手也好,他只要一句话的时间。

秦峥消失后的第五天,白一宁得到了关于他的第一条消息,是来自陈让。苏磊和其他舍友知道白一宁的奶奶过世之后,二话不说直接从公路,铁路,甚至从外地坐飞机赶来奔丧,苏磊离得近,来帮衬了几天后,音乐社的郑琳他们也都来了。

白一宁和韩芳轮流守,韩芳经过那晚大雨之后,一直断断续续的高热,白一宁也好不到哪里。但他还是坚持守灵。

到了晚上,朋友们在家里横七竖八地随便找个位置躺下小憩,陈让每晚都出来陪白一宁跪在灵前。

白一宁的话很少,哪怕是每天有人前来吊唁,他也只是默默地鞠躬致谢,他连流泪都没有声音。

陈让陪着他沉默,陪着他烧纸。

白一宁偶尔抬手表看一眼时间,又到了拿出手机打给秦峥的时候了,他把手机放在摆香炉的矮桌上,开着免提,一边烧纸一边听着的“嘟”声。

一连三个小时,一直这样。陈让终于忍不住道:“学长,秦峥回去了。”

白一宁像是久居山林的人第一次听到了人的声音,他茫然的抬起头找到这个声音,望着陈让那张脸,喃喃地问:“那,那他,是没事的,对吧!”

陈让点点头:“据说是父亲生病了,我也是听他舍友董鹤说的,可能他照顾父亲顾不上,你,你别担心。”

白一宁低头拿棍子压飞起来的火灰,摇头说:“不是,再忙不可能连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他,他是不要我了。”

白一宁抬头朝陈让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只有心灰意冷的木讷。

因为刘兰芝的死,他经历了大悲,又强迫自己坚强起来去警局报了案,现在守丧。

陈让借着凄冷的月光看着白一宁,像一朵衰败的盛昙,没有一丝生的迹象,破碎又惹怜,空洞的眼神里写满了苦雨凄风。

他忍不住去握紧白一宁的手,安慰他:“学长,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白一宁没说话,只是抽出了手又捻起三炷香点燃之后插在香炉里。陈让也没觉得尴尬,他依然陪在他身边说话解闷。

时间飘零出灰白的画篇,白一宁和秦峥翻来翻去,也找不到连接的那一点。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的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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