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冷淡的少年似乎不认识林舟一般，拿着手机靠在门口漫不经心地刷着，唯有在被身边的朋友们搭话时，才会流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少年漫不经心地说道。

其他人眼角余光都不住地瞟着店内陡然僵站着的人，心里掂量了几番，很有眼色的笑闹起来。

杨慕也在这群人中间，他站在最外围，身边照旧跟着两个跟班。

这两人以为楚奕辰听不见，有意讨好杨慕，便悄悄压低声音讨论，“你看那个，是不是林舟？”

“我果然没认错，他不是有楚奕辰罩着吗，这是闹掰了？”

“其实我上次去吃饭就看见他在当服务员。”

“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估计是前段时间就被楚奕辰赶出去了。”这声音很幸灾乐祸，“你看楚奕辰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显就是带我们来羞辱他的。”

他们肆意嘲笑着。

杨慕站在一旁，果然心情很好地翘起了嘴唇。

他突然转身对这两人说：“你们不是一直想加入楚奕辰的圈子吗，喏，现在机会来了。”

杨慕在这件事上有十足的把握，楚奕辰明知道他跟林舟不对付，这次还把他带过来，不是故意羞辱是为了什么？

就看这两个人会不会把握时机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讨好楚奕辰的机会，他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接着一起朝柜台走去。

林舟脸色苍白，余光始终望着门外站着的人，但是对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偶尔抬头和其他人说说笑笑。

深吸一口气，他尽力压下心里翻涌的酸涩，收回视线，勉强打起精神接待客人。

然而即使他再怎么装平静，微红的眼角也泄漏了少年的心思。

“请问客人想要喝点什么？”因为心理原因，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听起来有些滑稽。

人群里顿时响起憋笑的声音，大多数人盯着林舟的眼神都夹杂着戏谑，显然都在盼着看他出丑。

杨慕立刻朝那两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会意地快速站出，故意捏尖了声调，仿着林舟的嗓音报出奶茶名，语调尖锐难听，所有人瞬间哄堂大笑起来。

林舟站着，面上强笑着，柜台下的手紧紧抓住衣摆，指节发白。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承受这些嘲笑也没什么，反正私底下这些人就是这样对他的，但是这一次楚奕辰就在外面，他会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尽收眼底。

再看一眼对方，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

林舟背过身调奶茶，假装撩刘海，实则用袖子抹了把眼角。

按照步骤调制好后，他默不作声地递给对方，这次学乖了没有再开口。

但他哪知道只要对方有心找麻烦，就算没有麻烦，也会被故意制造出来。

他动作小心，却没想到递过去的时候，旁边站着的另一个人故意狠狠地撞上了他的手臂，林舟轻嘶一声，没有拿稳，两杯奶茶一瞬间全部翻在了对方的脚底下。

“你怎么做事的！”那人立刻抓住机会发怒道。

林舟登时愣在原地，“刚才明明是你自己……”

“你是在怪我吗！”

林舟被吼了一嗓子，沉默片刻，顺从地揽下所有责任，他说：“对不起。”

他弯腰要去捡洒了的杯子，但是下一秒一只脚将它们踢远了，林舟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

那只脚的主人将鞋往他面前凑了凑，趾高气昂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恶意：“别管那些脏东西，先把我的鞋擦干净。”

林舟咬牙没动。

“快擦啊，难不成你要赔我整双鞋？我这可是限量款，一双十几万，凭你这点兼职工资买得起吗！”

林舟捏紧了手，半晌后又缓缓松开，闻言起身，转身去拿了一堆纸巾。

他回来后蹲在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替对方擦鞋，一下又一下，有时对方会故意缩脚，林舟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摔倒。

其他人看着忍不住笑出声。

擦完林舟飞快地起身，“我再去帮您做一杯。”

对面的人不屑冷笑，“喝了你那双脏手调出来的东西，也会变得跟你一样晦气吧。”

四周的气氛骤然凝固住。

他自觉说得很好，正要继续刁难，却突然被同伴拉住衣袖。

那人疑惑转头，只见同伴紧咬嘴唇，冲他摇了摇头。

同伴脸色难看，用口型道：“别说了，楚奕辰脸色变了。”

他心里一愣，此刻终于意识到就在几秒前，周围的气氛突然不对劲起来，不禁抱着侥幸心理朝墙边扫了一眼。

对上那道阴沉的视线时，冷汗瞬间顺着背脊流了下去。

他于是又向杨慕求救，可是杨慕脸色同样阴沉，似是没想到楚奕辰还会心软，根本不理他。

他不敢朝杨慕发火，只能压低声音看向同伴，脸色懊恼至极地问：“不是说闹掰了吗。”

同伴讪讪：“谁知道……”

眼看气氛变得尴尬，立刻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这么多人一个个排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玩，我请大家去酒吧喝酒！”

其他人纷纷有眼色的附和。

那人又看向楚奕辰，哥俩好地搭肩问：“奕辰，你来不来？”

楚奕辰本来双手环在胸前半靠在墙角，闻言余光瞥了眼店门口。

林舟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始终背对着楚奕辰。

楚奕辰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走。”

第十八章 金丝雀

夕阳日暮，这个时间段客人少，本来应该是最轻松的兼职。

林舟站在柜台后面发呆，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地上的脏污，杯子已经被他捡起，但奶茶棕色的液体渗进了地面，留下一滩深色的污迹。

被打翻的奶茶，依旧是甜的，可惜已经不能再喝了。

林舟放空着思绪，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所以说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当某种情绪到达极点时，所有的胡思乱想都会突然消失。

林舟盯着污迹出神，想了半天，最后停留在脑海里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店门口打扫一下，不然太脏了客人要更少了。

奶茶可以被晒干，但破碎的小料卡在缝隙里不好处理。

林舟干脆用手去捡，每捏起一点，细微的棱石就在他的手心留下淡灰色的刮痕，一道道细小的伤口逐渐涌现。

林舟就这样蹲在那儿，固执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就连指尖蹭出血迹也不松手，甚至在这样的举动中得到了奇异的解压。

他新奇地感受着，即使地上破碎的小料已经没了，仍伸手去划。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将手伸出去的时候，侧面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林舟的耳朵：“别弄了。”

林舟下一子停住了动作，他蹲在地上，没有转头看后面的人。

楚奕辰和他一起蹲下，沉默着抚摸他被刮到面目全非的手掌，那里划痕交错，好几道口子已经渗出鲜血，他说：“跟我回家。”

林舟没动。

楚奕辰：“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交友。”

林舟仍是什么话都没说。

楚奕辰：“……”低头看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楚少爷以前哄人都是随随便便的，毕竟小猫就算生气炸毛也只是闹着玩，爪子不轻不重挠他两下，事情就算过去。

这次确实是他过火了。

楚奕辰又看向林舟的手，这双手曾经被他护得不沾春水，纤细白嫩，如今却指尖鲜血模糊，他看着心疼，犹豫着想去触碰，却见地上陡然多了几点暗色斑点。

林舟肩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始终不肯转过去看他。

楚奕辰的心脏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舟舟，我……”

林舟快速起身要逃，楚奕辰一把将他拽进怀里紧紧禁锢住，他心里从未这样后悔过，简直懊恼不已，之前真是气疯了，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他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