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高的概率，也改不了失败就是失去性命的事实，这注定是一场豪赌。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就是性命之忧。

林舟看着他，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

孙一鸣突然有些烦躁，他无措地抓着报告在原地绕了三圈。

过了许久，也只能抹了把脸道：“算了，有什么好纠结的。人都从重症监护室挪出来了，孩子不重要，到底要不要它，醒了你们两个再仔细商量。”

林舟继续默然，点头。

回到病房，附近格外的安静，没有任何吵闹声会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孙一鸣送林舟到病房里面就离开了。

独留林舟一人在床边照看楚奕辰。

昔日孤傲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却没有丝毫意识，面色平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望着那张脸，林舟脑海里缓缓浮现出楚奕辰的喜怒哀乐，他对自己的关心，他的冷酷，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但是现在都没有了。

明明存在两个人，空荡的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声响。

床上的人面容惨白，林舟忍不住悄悄将手放在胸前，搭在床边。他这辈没对命运有过太多期待，即使过得再坎坷，也不曾渴求过命运的垂怜。

但是唯独这一次，他闭上眼睛向命运祈祷，祈求楚奕辰能平安醒来，而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生命。

即使是生命。

林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被床上的人小动作惊醒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拉开一道柔灯，他能看见楚奕辰的手指轻微地动着，承重的眼皮也在缓缓睁开，林舟顿时欣喜若狂，当即按铃叫来了医生。

楚奕辰嘴唇微动，隐约能听到要水的声音。

林舟于是飞快地给他倒了杯温水，扶着他从床上慢慢坐起，又将手里的水一点一点仔细喂给对方。

他满心喜悦地等着楚奕辰开口。

谁知楚奕辰彻底清醒，有了说话的能力后，第一句话却是茫然地问林舟：“你是谁？”

第六十章 失忆

刚刚苏醒的Alpha瞳孔还有稍许失焦，然而他很快恢复了一个掌权者该有的气势，周围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他的眼神逐渐从茫然过渡到警惕，死死地盯住还拿着水杯，愣在原地的林舟。

医生们在这时候推开房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高级病房的病人重要性，言行举止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林舟被迫挤到一边，看着这群人推来各种仪器，替楚奕辰做全身检查。

好在楚奕辰虽然失忆了，但基本的常识还记得。

在医生再一次伸出三根手指头问“这是几”的时候，他眸中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说道：“三。如果你不能合理判断我的伤势，就请换一个有能力的过来。”

主治医生有些讪讪的。

但谁让面前这位是京都大人物，他也不敢说什么。和其他人站在一边讨论了一会儿，确认身体没有大问题，又推着各式仪器出了病房。

孙一鸣急冲冲地开门进来。

他神色焦虑，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完全醒了，正靠坐在床头的楚奕辰身上。

两人对上视线，望着好友那张日常冷酷不屑，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冷漠欠揍表情，孙一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有了着落，整个人刹那放松下来，随意地改了姿势，双手环胸往门口一靠。

孙一鸣嘲笑道：“不愧是命硬的楚大总裁，黄泉走一遭还能回来，换了别人可没你这个福气。”

他指的是陆肖现在还待在重症监护室里没醒。

两车相撞，陆肖身为司机兼助理首当其冲，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坐在后面的楚奕辰得到缓冲，少受了很多伤害。

楚奕辰缓缓皱眉：“能救过来吗？”

“放心，既然是你的亲信，孙家肯定会尽全力救治。”孙一鸣脸色严肃，“先不说他。京都商圈知道你出车祸，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你现在身体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么？”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

楚老夫人为此已经连续奔波了两天，只有楚奕辰醒来后没有大问题，等到能回去主持局面，什么妖魔鬼怪，最后还是得乖乖受降。

楚奕辰自然是摇头，“我没事。”

对他来说，只要是没死且四肢健全，就属于安全的范畴。

至于绷带下面的体外上，或许还有些内脏伤害，都是靠时间和药物养着就能治好的，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孙一鸣顺着他的话点头。

两人不愧是并肩作战了多年的好兄弟，在抓紧时间维护集团利益这件事上，都非常不把自己当人看待。

目睹旁听了全过程的林舟站在角落里心酸，从医生开始询问基础问题检查的那一刻起，林舟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忘掉绝大多数事情，更何况从刚才的谈话来看，他甚至还记得孙一鸣。

唯独忘掉了自己。

为什么？

正经该商谈的事聊完了，孙一鸣才注意到站在边缘的林舟，他柔和了表情说道：“这家伙还要再休养几天，这期间就劳烦你照顾他了。现在看到人没事，你应该也能安心了吧。”

他顾忌着林舟正怀孕，心思敏感易受惊，语气是一缓再缓，尽量温柔。

让任何熟悉的人看到他这幅样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面部细微处可以看到颤抖，毕竟是自己强制自己装出来的温柔，模仿对象则是他那个豪门出身，从小养尊处优的Omega慈父。

孙一鸣心道他真是为了兄弟拼尽全力。

然而转眼却看到楚奕辰正看着他们两个，微微蹙着眉头，眼眸间神色晦暗不明。

林舟还在想着失忆的事，闻言勉强笑了笑应道：“嗯，也谢谢你，这几天帮忙辛苦了。”

“多大点儿事。”孙一鸣对他说，“之后你要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提。”

孕夫的需求至上。

林舟抓紧身前的衣摆，低头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孙一鸣真相。

然而他这幅情态落在其他人眼里，却显得Omega像是因为受了别人的好处，正在害羞。

楚奕辰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刺眼，他心中不悦，烦躁地脱口而出道：“你们能不能出去聊，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他话音刚落，另外两人具是身形僵住。

打情骂俏？

他孙一鸣辛辛苦苦帮忙，在楚奕辰眼里就是这么个绿兄弟形象？

孙一鸣直接炸了。

他后背肌肉用力，瞬间从墙上腾跃而起，气势汹汹地上前骂道：“姓楚的！你特么……”

林舟心道这下不得不解释了。

他用尽全力扯着对方往外走，幸亏怀着孕，孙一鸣尚存的理智让他一点力都不敢使。

连嘴巴都受到影响，闭上不再骂脏话。

楚奕辰紧紧地盯着林舟扯着孙一鸣的那处手臂。

直到病房的门重新关上，背后那股灼热的视线才因为隔绝而消失。

林舟说出了真相。

“他失忆了。”

就这么短短四个字，孙一鸣却像用完了所有能思考的脑细胞。

方才的暴躁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瞪圆的双眼。

他呆愣愣地站在离病房不远的走廊拐角，难以置信地盯着林舟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语言的能力，震惊地反问：“失忆？”

“怎么可能！他分明记得一切！”

一个刚刚还早跟他大吵特吵的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失忆的样子。

要是失忆，他怎么没把自己这个兄弟忘了？

林舟苦涩地勾起嘴角，他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让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只忘记了我吧。”

楚奕辰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时候，他许诺命运愿意牺牲一切，然后就失去了楚奕辰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忆。

时间带来陪伴，陪伴则保存在点点滴滴的记忆里。

过去的二十多年是他们爱情诞生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