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0)

于妙妙大吃一惊:“怎地不定罪、不报部里定谳就擅自打死了?问了死罪也要等秋决的吧?”

掌柜一脸神秘地摇摇头,不再说话了。于妙妙又惊又恐,饶她在妇人里已算是有主意有成算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张仙姑心里也发慌,但自觉祝三、花姐都是孩子,义不容辞地抢话:“先住下!”

于妙妙在这一声下回过神来,向掌柜的说:“包个院子,要上等的!还劳你引路。”

掌柜笑着躬身:“娘子,请。”

到了小院儿,于妙妙请掌柜坐下:“叫他们卸车收拾吧,我有事要请教掌柜。好酒好菜上一桌来,三郎,你陪掌柜吃酒。”

掌柜的说:“不敢,小人还有买卖。大娘子有话要问,小人只管站着伺候就是了。”

于妙妙还是叫来了酒菜,祝三就成了主人家,与掌柜对坐,于妙妙、张仙姑等人反而不上桌,于妙妙在一边的椅子上坐着,问她关心的问题:“怎地这么突然?钦差怎么会发这样的狠?不经部议就杀伤人命?”

掌柜给祝三和自己都斟了酒,向祝三举一举杯,“吱”一声自己喝了一杯,说:“这位娘子既然知道这许多道理,那可知道,府上有没有过将人打进牢里关到死的事呢?那样的人报部定罪了?还是秋决了?不也是白死了的?一饮一啄!”

于妙妙问道:“拿来的都打死了?”

掌柜的说:“那倒没有。不过这个案子的起因有些麻烦,大娘子或许知道,有大户人家子弟犯了死罪,就买个替身替死。做个李代桃僵。不想人押送到了京城,叫人看出破绽,这才下了钦差来问案……”

合该于平倒霉,钦差下来就是冲着这些小吏的阴暗手段来的,用钦差的话说,查的就是这一类的“鼠辈”,并不只针对这一个案子,是要整顿一下风气来的。

祝三忽然说:“那他还有心情管什么巫蛊的案子?”

掌柜道:“这个事儿小郎君也知道了?他倒是没想管来,是他来了之后撞到他手里的!巫蛊大案,怎能不管?还是本州的名人,现在京里做官的陈相公家的事。”

张仙姑听得脸都绿了。

掌柜的见她们也没什么可问的,也不贪这酒菜,起身道:“娘子好生安歇,小人还要照顾买卖。有什么要办的,只管吩咐小二。”

于妙妙要办的事哪是小二能办成的?她也没心情吃喝,站起来道:“不能这么干坐着!三郎,带上钱,你同我去探探路。”

“好。”

于妙妙坐上大青骡,祝三给她牵着骡子,才到钦差行辕前于妙妙就从骡子上跌了下来,祝三险险地扶住了她!

“干娘?”

于妙妙虚弱地说:“完了!”

祝三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是一溜扛着重枷的人一字摆在行辕前,个个两股鲜血淋漓站在那里,人人呻-吟不止。

那枷是重枷,硬木做枷包上铁,一面轻的也有几十斤,重的上百斤,打完板子再这么站上几天,不是死刑也是死刑了!原是公门中的阴暗手法,竟用在了这些惯下黑手的书吏身上!

于妙妙低声说:“这个钦差是个什么阎王呐!”

身边看热闹的百姓却看着这群小吏的惨状指指点点,又津津有味地评着这些人做过的恶事,不时说一句:“报应!现世报!他们活着有报应可真是叫人痛快!”

于妙妙的心一路往下沉。祝三用力搀起她:“回去再商议,别在这里招人眼。”

第8章 失财

于妙妙与祝三回到了客栈小院里,张仙姑与花姐正在焦虑的等待。花姐还能坐得住,张仙姑在小院里转着圈儿的疾走。

见两个回来,花姐抢上去扶住婆婆,长工牵了大青骡去喂,张仙姑扑到女儿身前将她拉过去上下打量,见祝三完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你爹了吗?”

祝三摇摇头,看一眼于妙妙,低声将方才的事简要说了。张仙姑还没如何,于妙妙闪身回了卧房,将门插上后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个刚强的女人终于显露了一点脆弱。张仙姑与花姐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

祝三道:“我去打听打听。”

花姐道:“那我去看看娘。”

张仙姑却对祝三说:“累了这大半天的,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吃了饭再忙。”

三人各说各的,包院的门被叩响,店小二来了:“大娘子和小郎君在么?有人寻你们说话。”

小丫去开了门,于妙妙也眼圈儿红红地从屋里出来。祝三问:“是什么人?”

店小二摇摇头,道:“他们只说见面便知。”

祝三等人都是惊疑,于妙妙点点头,祝三道:“有劳,请进来吧。”

店小二答应了,须臾便引了高矮胖瘦几个人来,这些人都穿着长衫,还有挂着香包玉佩的,当先个紫色面皮的中年男子,后面跟着个长须的老者,再落后是几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

张仙姑与花姐都在内室偷听,祝三被顶在前面,后面站一个于妙妙,“母子”二人来应付这几位客人。来人脚步匆忙,面带焦急之色,进门对店小二说:“你去吧,把门带上。”

院门关上了,有一个出来递了一叠名帖,祝三接了递给于妙妙。于妙妙道:“倒是正经帖子。”交给祝三,示意他看一下,长些见识。

长须老者先介绍,他们或是本州、或是本县、邻县有些不清楚官司的吏的家人。祝三将他们的脸与名帖上的名字一一对应上了。紫色面皮的中年男子自己便是本州有名的书吏,姓黄,他倒还没被抓进去,不过看他能亲自过来,估计离进去也不远了。

长须老者自称是儿子折在里面的,先流了几滴眼泪,才说:“闲话不多讲了,大家都是一路人,都遇到了为难的事儿,亲人在受苦,要快些将他们救出来才是!”

于妙妙也想起了侄儿,又落下泪来:“我妇道人家,孩子又小,您老人家有什么主意,只管说。”

长须老者便说出一番话来:“我们几个家里的被押解到案的早,这几日我们费了无数力气打通了关节,钦差身边有个穆先生,钦差对他言听计从。我们打算共同凑些银钱与他。反正犯事儿的那个是救不了了,再凑些钱与他家里、答允照看他的妻儿老母,叫他将一应官司都扛下,只要能定案,缺什么证据都补给他!主案既明,又有穆先生说项,咱们这些人家也好早些解脱。算来不过是革职回家待命,过不几年又能再进府当差。咱们如今花的银钱,到时候都能加倍找补回来!娘子以为如何?”

这番打算再周到不过,也是小吏们惯常会干的事。

于妙妙想了一下,也没想着有什么破绽,她又急着救侄儿,早一刻救出来于平就少受一分罪。忙说:“要多少银钱?怎么凑?你们这就取走么?要见什么?我与你们同去。”

紫脸的中年人道:“也不要现在给我,你去那边西街上一个铺子那里,挂着个红色的幡儿,上头写着“潘记”,去那儿买幅画儿,不要讲价买了就走。后面的事,自有我们来办。现在就去!我衙里还有旁的事要办,不能久留。”

祝三道:“且慢!钦差还有巫蛊的官司没有说法,怎么能就走了么?那可也是个大案呀!”

紫脸的中年人脸更黑了:“哼!小郎君这是信不过我了?告诉你,朝廷另派了人来接巫蛊的案子!朝廷官员各有职司,他手伸得太长了,有人巴不得他滚蛋!”

祝三心道:原来你们也是借力打力!我们这钱也不是很必要出的。

后面一个灰衫的中年人道:“好心带上你们,你们却这般疑神疑鬼!罢罢罢,既有疑心,不去买画就是,谁还能抢了你不成?不过还请你们念在彼此家里都是一样人的份儿上,不要叫破这件事就是了!”

于妙妙忙说:“原打算给他也谋个差使的,正在学门道的时候,这才遇着不明白的事儿就请教前辈。还请不要计较小孩子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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