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018)

甘泽笑着改口:“三郎。”

“哎!”

祝缨两天一夜没睡,看着与平常稍有不同,甘泽道:“辛苦了呀。”

祝缨道:“累的日子还在后头,手里有案子。且等着吧,往后我能睡个囫囵觉就不错了。”

甘泽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京兆有什么话说吗?”

甘泽道:“七郎说,三郎如今衣紫,是国家大臣,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知道该怎么办。”

祝缨道:“什么大臣?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捎话回去,现在手上有案子,多少人盯着,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京兆有什么安排,只管对我讲。还如往昔。”

“好。”甘泽笑道,然后便告辞。

祝缨又安排家里给温、金等人送些贺礼之类,此外还有一个邵书新,他人是回来了,但是很不巧遇到了这个事,近期都没办法给他接风了,也送了些礼物过去。

…………

次日一早,祝缨先进宫,现在的皇帝没病没灾的,但是仍然没有朝会,办丧事的这几天是要辍朝的。

人齐了,就是哭一回丧。

然后祝缨被提溜过去开小会,将昨天的进展汇报一番。皇帝看到段琳的物品中有“软甲”一项,气得眼珠子发直:“他倒有软甲!”

皇帝被吓得不轻,昨夜睡到一半梦中惊醒,很怕有人要抹自己的脖子。皇帝问祝缨:“段琳的供词呢?”

祝缨道:“他排序靠后。”

皇帝道:“问他!”

“是。”

除了这一样,皇帝又催:“什么盟书?怎么没查到?”

祝缨道:“恐怕在鲁王府里。”

“你不是要了禁军吗?留着看的吗?查抄鲁王府!如何办事拖拖拉拉?”

丞相也没办法向他解释,这样一个案子,想认真办,没几个月下不来。但是丞相自己要“从快”,也都催着祝缨。王云鹤道:“凡有事,只管上报!”

祝缨道:“只有一件。”

“说!”皇帝道。

“若有需要,可否搜查一些地方,有些证据要查抄、有些犯人要缉拿。”

皇帝道:“可!哪里都可以!不必顾忌!宫中若有人附逆,你上报之后亦可搜查。从快!”

“是。臣这就去办。”

她没有去找禁军,而是跑去找户部请款。

窦尚书知道她急,也不敢扣着这事儿。鲁王案不同于龚劼案,办龚劼案期间,他们照样有休沐,鲁王案要快,办不完敢说我要休息,以后就可以永远赋闲了。要说我办事,某某刁难我,这个某某就不用混了。

款子拨了下来,窦尚书也问了一个问题:“案子进展如何?”

“抢命一样。”

窦尚书含蓄地道:“眼下不是穷治的时候。”

“懂。”

祝缨匆匆离开户部,再去大理寺,将户部的回丞往祁泰胸前一拍:“去领款去!”

大理寺人人高兴,林赞道:“且慢,大人,请上坐。”

“?”

林赞看到了祝缨的紫袍,道:“还没有向大人好好道一声贺呢。”他一句话,官吏们都忙起来,排好了队道贺。

祝缨也向他们道谢,道:“我不说虚的,以后,大家好好相处。现在,咱们干活。”

“好!”

祝缨道:“少卿、老左,陛下又催了,咱们还得去那边儿接着问。”

他们三人先去看鲁王的妻舅,不用祝缨开口,左丞就先说了:“先到先得,段婴先开了口,他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你呢?说话前先想清楚,负隅顽抗,只能多受皮肉之苦。周游我都不审,他领兵犯禁,罪名已定,你猜,他会不会临死之前多攀咬几个人?”

这妻舅将脸歪到了一边,不搭理左丞。他并没有想好要不要招供,身上、脸上还在疼,打,他是不想再挨了的。但就这么怂了,心里又过意不去。

祝缨道:“血酒喝着,味儿怎么样?签字画押把自己押给鲁王,你用的哪只手?大理寺是讲道理、讲证据的地方,你为官多年,上过的奏本、签过的公文不计其数,只要笔迹合上了,就能定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不参与,你妹子一离婚,你家里什么事都没有。一参与,你与鲁王的关系这么近,不把你算个主谋我都觉得小瞧了你。”

“我八四主谋。”

“那谁是。”

沉默。祝缨笑笑:“刚才那一句记上,行了,咱们走。”

“汪福。”

祝缨和蔼地看着这个人:“给他点水,扶起来,让他慢慢说。哎,你能写字吗?给他笔,让他写。”

等写好了交上来,祝缨才发现他写的是鲁王的谋主是鲁王傅!鲁王傅名叫闻祎,先帝旧臣,系出名门,文臣出身,之前与祝缨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他们也是同朝为官。

祝缨道:“记下来,让他画押。走。”

三人再次到了鲁王的囚室里,门一打开,正在踱步的鲁王不耐烦地道:“你们烦不烦?”他提起桌上的锡壶,准备拿它连同里面装的热茶一起热情地迎接段婴。

一进来三个人,鲁王与林赞打了个照面:“你也来了?段婴呢?”

祝缨抢先抬起手,将手中的纸给鲁王看了:“您认得这个笔迹吗?”

妻舅的字,怎么不认得?

鲁王切齿道:“他也叛主吗?”问完,又住了口,低声道,“是闻师傅教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慢得轻松了起来,说:“是他教的。”

祝缨看了一眼文吏,文吏忙又记了下来,记完了,祝缨对鲁王道:“我现在只是同您聊天儿,您看,大理寺是个讲道理、讲证据的地方,是我拿证据把您给钉死了,还是您自己说?我不熬您,我自己会查。恕我直言,您用的这些人,啧,都不那么可靠。我下回再进来,不定就带回什么消息了。”

她说着,又抖了抖手里写了闻祎名字的那张纸。

鲁王低头想了一下,问道:“我会像当年安王那样的下场吗?”

祝缨道:“那要看您接下来是不是像安王那样负隅顽抗了,多拖一分,就严重一分。”

赵王这个人,他就不是一个严酷的人。鲁王道:“好吧。你想要我说什么?”

“盟书在哪里?别误会,不是诈您,只要有这个东西,一寸一寸地搜,总能搜出来的。只是那样未免要惊动府里,不太像话。”

鲁王道:“在我卧房妆台上,有个匣子,锁在里面了。”

“好,我去取。您昨天晚上吃得还顺口吗?我才回大理寺,也不知道厨子的手艺现在怎么样了,如有不足,还请见谅。您在这儿,入口的东西第一是要安全,外面进来的,不敢拿来给您。”

鲁王道:“拿酒来。”

“好。”

出了鲁王的囚室,林赞道:“绝了!他怎么这么快就招了?闻傅又怎么会……”

祝缨道:“来不及了,得快些干。少卿去请鲁王傅,我去鲁王家把盟书拿回来。老左,准备好了,照盟书拿人!”

“是!”

…………

祝缨与禁军合作过多次,很快,两个校尉带着人难掩高兴地到了她的面前抱拳为礼:“甲胄在身,恕我们无礼了。”

祝缨道:“老规矩!走!”

老规矩就是,跟她干活有补帖。然后因为是抄家,还有额外的收入。

这次祝缨亲自带队,大理寺点上人马,加上禁军。到了鲁王府,先封门、再封账,收了鲁王的册宝,把鲁王府打扫出一处院子,把鲁王妃等请进去安坐。再请鲁王妃拿出嫁妆单子,把嫁妆点出来。鲁王府还有属官,都扣押了。

祝缨亲自去了书房,将鲁王说的盟书拿到手。然后开始“打扫”鲁王府。在明册上的鲁王的财产不能动,跟她来的人,不许私藏。鲁王家比一般官员家更麻烦的地方在于他是皇子亲王,你不知道他家哪样东西是普通人用不了的。私藏了,叫懂行的人看了,好么,御造的,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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