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080)

郑熹比王云鹤小不少,先作了个揖:“您来了,请上坐。”

王云鹤点了点头,与他相对坐下,道:“出事了,朝廷不能乱!”

郑熹将冷将军派人送来的战报递了过去,王云鹤恰也拿了忠武军的那一份。忠武军也是机灵鬼儿,没有直接报给皇帝,而是报给了王云鹤。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傻子也知道谁更可靠。

两人对了对手上的信息,非常有限。事发突然,冷将军与忠武军的张将军都被打懵了,一旦溃败,再遇到城池被洗劫,更乱,他们身在其中并没有能力将所有的讯息汇总呈报,只能给一个含糊的说法——败了,被抢了,敌人跑了。

至于敌人实际有多少人、自己还剩多少人、敌人现在在哪里、已方地方上的受损情况等等,一概不知。只是知道四座城的长官被杀了两个,一个跑了下落不明,只有一个还活着,但是重伤现在生死未卜。

拿着这样的战报送给皇帝,皇帝除了生气、或许还有害怕,也拿不出一个可行的主意来,还得政事堂先商议好了。

如今冷将军也吃了瘪、忠武军也倒了霉,谁也别笑话谁。

王云鹤先开口道:“危急之时,你我当为国相忍。外敌当前,再起内讧,是亡国之兆。不特百姓陷于水火,你我怕也是要去‘君子营’走一遭了。”

郑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这样对陛下讲是不行的,如今应该悄悄的把将军们请来,请教一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王云鹤道:“军事即民事,没有财力支撑这仗打不久。把窦尚书也请来吧。”

事不宜迟,两人飞快地叫人来。很快“好像有大事要发生”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郑侯虽然老迈,反而活跃了一些。他与冷侯都到了政事堂,再一看窦尚书也在,王云鹤与郑熹居然坐到一起了,都知道出了变故。

王云鹤等人坐好了,示意他们看一看战报,窦朋一看,脸上便是阴云密布。郑侯、冷侯先是骂:“废物!”又骂前线是蠢货,不听劝。

郑熹道:“您二位且慢生气,此事得有个说法!”

郑侯道:“中了骄兵之计罢了!”

冷侯道:“屡次提醒,小兔崽子们不听,有什么用?以为自己年轻、老头子们是年老胆小、过时了!”

越想越气,又骂一顿。

王云鹤道:“算账也要往后压一压,先说说如何善后吧!”

郑侯道:“胡虏食髓知味,怎么会浅尝辄止呢?必有后手!甭想那么多了,备战吧!老王你琢磨的那些个新军还嫩着,眼下官军也是一堆的毛病!都不顶用。”

王云鹤道:“他们手上现在还有多少兵也不知道!如今能调多少兵呢?又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呢?”

郑侯道:“不在数目——”

哪怕有空缺,挤干了水份之后单论数目肯定是可观的。如果连人口都比不过胡人,还谈什么天\朝上国?问题是顶不顶用!人家跑得快,一千人能打出三千的效果来,你有两千人,有屁用?

王云鹤是个聪明人,但是对战争也仅限于读史、读兵书,他没带过兵也没上过战场。他成年之后,天下基本上就太平了,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事。这些日子他也补了一些兵制上的问题,但那是兵制。属于“练兵”,从练到用,还是有一个质的变化的。还不是他亲自操练。

他抓紧时间问了郑侯几个问题,郑侯也问了王云鹤对累利阿吐的看法,双方不得不交换了一下意见。

郑侯以为,郑熹能与王云鹤坐在一起坐谈,想必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便也顾不得藏私。

郑侯道:“我亲自去一趟,看一看。整顿一下。不过还要调拨兵马。”

郑熹道:“怎么也不用您亲自过去啊!有的是人!”

冷侯也说:“我去!”

郑侯道:“有的是人?他们顶用吗?一群没见过大战的小崽子,现在怕不还是在尿裤子!还有你,你就吃得准一准儿能去了?”

冷侯不语,冷将军是他侄子,确实也有可能不让他去。

一旁窦朋的脸更黑了,财政不太好,但也没有到要当裤子的地方,他天天哭穷,这些日子倒也在准备着。他算着应该会反制,打一场,不然这又是整肃军队,又是演练新军的,不是白搞了。

他手上是有这方面的预算,现在好了,不是反攻,是防守!

再有,四城被洗劫,周边的财赋今年又别想了!还得拨款安置抚恤呢!

窦朋深吸了一口气:“粮草辎重,户部会尽力,只盼别像冷将军一样,再送给胡人了!”

话说得很难听,冷侯磨了磨牙,也忍了。

窦朋又对王云鹤道:“不能光提军务,民政呢?北地究竟如何了?整日听着朝上吵吵嚷嚷,这个说那个不好,那个说这个混蛋!人心不齐,还想打仗呢?别说整肃军中了,我看地方上先整肃好了才是正经。否则不等胡人来,自己就要先乱起来了!家宅不宁,还想御外辱么?”

窦朋这二年也憋得狠了,他就不明白,怎么看着好好的情势,几年间竟急转直下了?

王云鹤道:“我将向陛下请旨,遣使往北地整顿。”

郑熹道:“那就走吧。”

几人一同到了御前。

……

皇帝心情正好,三代同堂,一个男人有了孙子之后,人生就是一个小圆满。

他正与穆皇后说着东宫的事情,穆皇后说:“阿姳还小,不能亲自抚育,这孩子的生母出身寒微,皇孙不能由宫人管教。过了百日,我就把孩子接了过来养,如何?”

皇帝道:“好。”

穆皇后又说:“宫人一再生子也不方便,不如给他添两个淑女。再有子女出生,生母就能抚育亲儿了。”

皇帝道:“这些你定了就好。”孩子送到他跟前的时候必是干净微笑的,他从来也不懂怎么养孩子。穆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夫妇二人说到一半,丞相求见,皇帝笑道:“他们两个同时求见?别再是要当面打起来了吧?”

穆皇后道:“您怎么说这个话呢?丞相不合,难道是什么好事?我偶尔听说,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皇帝道:“你不知道。”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他看到自己的重臣们面色凝重,自己先带一点微笑要缓和气氛。他到位上坐下,下面几个人齐刷刷跪地不起。

皇帝惊道:“这是怎么了?”

“臣有罪!”他们说。

“到底怎么了?”

丞相们这才将战败的消息告知了皇帝,皇帝仿佛被人当胸打了拳,整个人一个后移,顶在了椅背上:“什么?”

郑熹硬着头皮说了冷将军的事,皇帝问道:“忠武军呢?”

王云鹤又报了忠武军也战败,情况不明。

皇帝道:“不是三战三捷的么?怎么突然就败了?难道之前的大胜都是假的吗?”

郑侯道:“怕是骄兵之计,诱敌之策。”

皇帝气道:“冷平辉就这么蠢的吗?他的脑子是忘在了京城没带走吗?”

大臣们唯有请罪,倒是窦朋还能说两句:“陛下,问责还在其次,眼下是应对!军事、民政都要拿个主意!”

窦朋与此次战败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皇帝没骂他,问道:“怎么办?”

郑侯主动请缨,冷侯说应该让附近的边军也都整备。王云鹤就提议要派个大员去地方上看看,需要“能干、可靠”。

皇帝道:“让时悉去。”

郑熹道:“驸马掌禁军不可轻动啊!”时悉能干个屁!

王云鹤想推荐冼敬,窦朋不假思索地道:“他得辅佐太子,也不能轻易离开啊!”窦朋觉得王云鹤急昏了,冼敬一日在东宫,就能对太子加以劝说,他一走,谁会跟太子说什么就不一定了!

皇帝又想说穆成周,话没出口自己心里就否决了,又想他赵邸时的旧人,忠诚是有的,能干就见仁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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