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8)

花姐道:“嫂嫂说的是。”

两人吃了素斋,又买了几只大食盒的素斋,陈大娘子命人把其中的一盒送到沈瑛府上,说:“孝敬外祖母。”

姑嫂二人各自归家。

花姐坐在车上,王婆子忍不住说:“小娘子,别怪我多嘴,你一个小娘子,不兴不带人就乱跑的,万一遇着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伺候花姐的小丫环不高兴了,说:“您老这话说的,好像小娘子就要出事了一样。”

王婆子瞪着她说:“你懂什么?小心没有错处的!”

花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王妈妈,别着急,我也另托了表哥他们留意婵娟的。”

王婆子没想到她又说了这样一句说,忙说:“您怎么又说这个了呢?夫人听了,又该不高兴了。婵娟……婵娟……那是她的命啊!就生在这个府里,就是那个时辰遇上了那样的事儿。”

花姐道:“王妈妈,你要难过,就说出来。总之,我会尽力找婵娟的。”

王婆子低声道:“夫人也不上心,您别为了这个再惹她不高兴了。只要您好好的,我也别无所求了。”

小丫环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亲闺女呢,您怎么不管了?”

王婆子没有生气,很平静地看着小丫环,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呢?你演一个给我看看?”

小丫环不知所措,她很讨厌这个王婆子的,这个婆子跟李婆子一样的讨厌!这府里的婆子们总是让小丫环们讨厌的,婆子们总是说些老生常谈,总是会禁着小丫头们不许她们开心。仿佛年轻姑娘开心了,就是一件多么罪不可赦的大恶一样!

但是婆子们掌管着府里的许多事情,算是小有权利,且婆子们出入府门方便,有时候想偷偷买些外面的东西还得拜托她们。

所以,丫环们受着婆子的管,婆子一生气,叫住嘴她们就得住嘴。不过这一回,小丫环却不是被婆子震住的,而是被王婆子的话镇住的。

是呢,能办呢?小丫环讪讪地想。

花姐低声为小丫环说了两句话:“她是淘气,也是跟你怄气,是她不懂事儿。王妈妈,她还没长大,不懂你的处境。”

王婆子道:“是呢,是不懂。可也没什么,等她配了人,自己也成了婆子,就懂了。做奴婢、当仆人的,都是这样,我小的时候,也当丫头,也不喜欢婆子。都一样。”

小丫环越发傻眼了。

花姐苦笑摇头,因祝缨而来的那股子高兴劲儿也沉到了心底。

“吁——”

车停了,到家了。

花姐和王婆子同时挂下了脸,都很沉肃,沉稳地下了车,花姐让丫环提着食盒,一同去见冯夫人。

冯夫人见她回来又带了素斋,刀疤交错的脸上也显出点笑来:“放下吧。累不累?”

花姐道:“不累的,娘,等天暖了些,您也该出去走走,那个佛堂很清净,素斋也好。我听嫂嫂说,可以先把那儿包下来,咱们到时候和嫂嫂她们一同去,再请上外祖母和舅母他们。”

冯夫人道:“我倒想带上你舅母,她那个人呀,就会给我脸子看!你舅舅也是,总是说我……”

她住了口,沈瑛一向对这个姐姐不错,但是近来埋怨她把祝大和张仙姑给打了,退亲退得难看。

花姐笑笑:“都是一家人,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呢?”

冯夫人才有点高兴地说:“那倒是。把素斋拿到厨下去,今晚我就吃这个。”

“哎。”

冯夫人道:“快去歇了吧,晚上来给我念念经。我这上了年纪啊,眼神儿不行啦,看书总晃。”

“哎。”

花姐出去一趟,回来后也如祝缨一般不再出门,每日陪着冯夫人吃斋念佛也不嫌枯燥,有些空闲也寻些书来读,还自己做点针线。一如大部分回娘家守寡的富家姑娘一样。

但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点笑影,人也略胖了一点点,心情显见好了一些,话也多了一点儿,也常与嫂子冯娘子说话,不像才到京城时那样总是忧虑了。

冯娘子在京城也没什么交际,她两口子是冯家远枝,天上掉个馅饼把两口子砸了过来。人是冯夫人从血缘相近的几个亲戚里选的,因为冯娘子的丈夫冯朗亲生父母已经死了,冯娘子的亲戚关系也简单,这样是最方便的。只要再禁一禁,他们与旧日血亲来往,就是拘住了一对儿给自家延续血脉的人了。

冯朗虽然也不够聪明伶俐,冯夫人在乎的却不是这个,又不是亲生的,也不指望这孩子有太多的出息。冯夫人在意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世上有一份聪明,她宁愿把这份聪明给女婿、给外孙,也不会把嗣子排在前面。

有这么个婆婆,冯娘子的日子就难受得紧。哪家媳妇都立规矩,可这婆婆跟自己不亲也就算了,跟丈夫也不亲,冯娘子觉得,自己的脚就像被人塞进了一双小鞋子里,晚上睡觉都不许脱下来那种!

所以冯娘子开始对花姐也是冷冷淡淡的,后来发现花姐不像冯夫人,才与她平常相处。近来花姐开朗了一点,与她常来往,冯娘子就觉得这个小姑子人还是不错的。

又有点为花姐惋惜:有这么样一个亲娘,生活恐怕很难顺遂了。

这么一想,冯娘子对小姑子反而更好了一点。对这个现象,冯夫人是乐见其成的,因此对儿媳妇也宽容了一些,甚至拿出自己一副嵌宝的金镯子给了儿媳妇。她首饰多,但是因为毁容的缘故,头面上的都很少,多的是镯子、戒指、项链之类,样子都是精挑细选的。

冯娘子得了镯子,拿去给花姐看,小声说:“娘对我说,天气暖了,衣衫也薄了些,首饰常露出来,该戴些好的,就拿了这个给我。她这是怎么?有什么开心的事儿了吗?”

花姐心不在焉地说:“是吧?人不能总是不高兴啊。”

冯娘子笑道:“以前我真觉得娘就是……咳咳。咱们明天去烧香?”

花姐马上说:“好啊!”

她心不在焉,是因为祝缨今天考试!

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了,是该去上炷香,好好求求佛祖的。

…………——

这一厢,花姐担心,那一边,祝缨进了考场。

原本,她就算已经有了良民的户籍,也不够格就这么考试的。如果是考明经、进士等科,她更是得需要士绅三人做保,写父祖三代,且从家乡那里做个贡士,或者有个官学生的资格之类,得一级一级核实上来。贡士听起来只要有地方官推荐就行,其实,地方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推荐的,推荐前,地方官自己也要先筛选一下人材,不能弄个傻子上京,最后害自己被追责。

但是明法科不那么重要,虽然也有各种限制,考的人既不如那两科多,盯的人也少,郑熹手眼通天,给她弄了一个名额。她有正式的户籍,写了爹的名字,又随便编个祖父的名字,也就差不多了。

明法科考试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祝缨仗着记性好,律、令都背下了,连一些官方的释义、解疑的内容都看过了,考的时候就没什么难度了。

真正影响祝缨的是她的书写。

她虽然聪明,也确实“一看就会”、“过目不忘”,但是无论是妙手空空还是爬墙上树又或者张口编故事、赌博出千之类,都是她日常生活会用到,随时要上手的。所以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从不生疏。

书写却不是这样,她认真练字也就是最近几个月,这几个月还得背书,能练字的时间极少。书写的速度也跟不上,美观也指望不上,只能说“写得板正”。

祝缨每场考试都写得很艰难,手赶不上脑子,好在时间还算充裕,她与大部分考生一样,都是到最后一刻才交卷。别的考生是因为不会,或者紧张忘记了,她就是因为写得慢!她又不与考生们认识,也不与他们同住一个客栈里备考,考完了她就回家——她这两三个月,痛经之类倒是没有,但是月事不准,并不是一月一次,为了怕出事儿,她考试之前把月经带给翻了出来先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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