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214)

做官呗,多大点儿事儿。

另一方则以霍昱为首,认为杨静难辞其咎。国家把精选来的人才放到你的手里教导,你给整死了。还说是名师呢!

“名师”二字一出,岳桓的眉头狠狠一跳!

就是这个!

一般的官员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晦气”,但杨静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他在家乡开课授徒几十年,即使做了官,看“老师”这个身份比“官员”这个身份更重。

两派在朝上吵了起来。

一连数日,朝上都热闹极了。郑熹只帮着岳桓说了几句话,岳、杨二人都没有给他回音,他也就不再出手。杨静管着国子监,并非郑熹的最优选。杨静应该更倾向于王云鹤的,虽不亲近冼敬,但其主旨与郑熹一定是相悖的。

何苦为了杨静做一件有破绽的事情?

看他们闹就是了。

郑熹看了一眼年轻的皇帝,果然,皇帝也有些不耐烦了。

正在此时,杨静出列,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面前,双手将帽子一摘放到了地上,叩首道:“陛下,学生陨命、师长难辞其咎为由,臣无颜再留在国子监。”

他要辞官了!

岳桓出言挽留,王叔亮也说:“岂有因一失误便不再得任用的道理?”

这朝上的大家,谁身上没犯几个错?起起落落,不还是人上人?

祝缨也站不住了,出列向皇帝奏道:“举荐学子任官,本也不是国子监的第一要务。荐是人情,不荐是公道。臣虽粗鄙,也没有听说进了国子监就要包做官的!”

陈萌出列:“使野有遗贤,是丞相之过!然彼既已入国子监,臣也不知道他还不满什么了。”

冼敬道:“一切皆因经义而起,臣请再定《六经》注释,以正视听。”

祝缨惊讶地看着他,冼敬这话显现出极高的水平。学生死,是因为与杨静意见不合,那就定一个规范,以后都照着这个规范来。那谁来主持这个事,谁就能决定接下来所有学生学习的方向、学成之后的思想。

重新释经是个大工程,又可以趁机引荐一些人。

这主意一出,倒有点王云鹤的学生该有的水平了。

郑熹要推荐岳桓,陈萌就推荐王叔亮,祝缨硬着头皮说:“杨祭酒是刘相公高足,难道不该加入吗?”

一番争论,也没有争出个结果来,皇帝道:“容后再议。”

他扣住了杨静的奏本,没让他辞职,但也没有给杨静其他的安排。杨静却很自觉,从这天之后就闭门不出,也不去国子监、也不去上朝。

朝上的重点已经从他身上移开了,皇帝、丞相们考虑着“释经”的事。

祝缨去了杨府两次,都吃了闭门羹,让苏喆去请教,苏喆也没能进门。两人都很惆怅。

便在此时,王叔亮到了祝缨的门上。

祝缨忙迎了出去,王叔亮穿一件皮袍子,此时已是腊月,他穿得很厚。祝缨穿得略薄些,显得身形修长,王叔亮眼前一亮,旋即看到了祝缨身后的苏喆,又抿紧了唇。

祝缨迎上前:“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王叔亮又看了苏喆一眼,苏喆大方地向他问好。

王叔亮道:“我有话,要同你单独讲。”

“这边请。”

两人到了小厅坐下,一个炭盆放到了王叔亮的脚边,他跺了跺脚,说:“那个是苏喆?”

“是。”

“我管着鸿胪,知道她的母亲是奇霞族的头人,她是下任头人。”

“对。”

“可她还有舅舅,不是绝嗣!表兄苏晟也来京了吧?依照礼法制度,即使她母亲从权代掌,也该还与本枝。”

祝缨道:“这件事二十年前就有定论了,从夷俗。”

王叔亮道:“当年的事情,我听家父说过,你的道理我都能懂。但是有些人或许不太懂,有人问到鸿胪寺来了。我不能隐瞒,也不能说她就合了礼法制度。子璋,可要有个对策才好。”

“是谁?”

王叔亮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你总不能一直不去管。今天谁要过问,你就让他不要问,但事情还放在那里没有解决。羁縻之后,为的也是礼仪教化。她们,终于是要归于教化的。”

“我明白了,多谢告知。”

王叔亮虽然好奇她会怎么应对,但也没有过多的追问,只是低声说:“真是多事之秋!”

“您说错了,现在是冬天。”

王叔亮笑笑:“好啦,我也该回去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潇洒,留了个大难题给祝缨。祝缨也差不多猜到谁会发难,她当晚便将苏晟、苏喆、林风、路丹青与金羽、郎睿叫到了面前。

第419章 殴打

苏喆有点紧张,王叔亮来的时候不让她在一旁听着,王叔亮一走,祝缨就召了他们说话。她本能地觉得,这事儿与自己有关。如果只是秘谈,不许别人在旁,现在就不该只召她们这些梧州头人家的孩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密谈,与她们有关。

她拼命地猜着,得是什么事儿呢?

哪知祝缨面上一片平和,甚至带一点笑,先问郎睿:“这几□□上事多,我都没怎么管你们的功课,你们都干什么了呢?”

郎睿浑身皮一紧:“没、没干什么,哦,不!我们打猎去了。阿翁,咱们找着窍门了,今天我还打着了两只野鸡呢!都交给李大娘了。对吧?”

他又向小伙伴们征求赞同。

路丹青与苏晟、金羽也忙附和说是。

祝缨道:“冷不冷?”

路丹青笑着摇头:“不冷的,回来后姐姐们又叮嘱我们换衣裳,还有姜汤喝,也没受寒。”

祝缨又说苏晟:“你与阿发总是忘记喝姜汤,可要当心,别学林风。”

林风道:“我怎么啦?我可没冒着雪出去疯,不用喝药的!”

他受惊的样子引起一样嘲笑——他怕喝药,好在身体不错极少生病。

苏喆越听越觉得奇怪,祝缨只是很平常的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又说快过年了,想不想家之类。还说:“会馆到新年的时候也很热闹,同乡很多,想家了可以去会馆转转。”

几人一阵欢呼,祝缨问苏喆:“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有心事?”

苏喆急忙摇头,说:“明天去部里,岳尚书还有功课给我。”

林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他算是逃出苦海了,如今功课不多,他比较喜欢的是跟祝缨一起练会儿功。祝缨也布置作业让他读书、写字,由于已经是官员了,学习的内容与职位有关,比当学生的时候轻松多了。顶头上司也不是刘松年那样的大儒,林风近来日子不错。

苏喆就不一样了,在家有祝缨,好死不死的顶头上司还是岳桓。

惨!

祝缨道:“近来在外面听到什么新闻不曾?”

苏晟道:“听说书生们在闹事,到底是京城,书生们都文绉绉的。”

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容忍的样子来,终于说了实话:“还是梧州好,管你是不是读书的,有不痛快了,打一架也就完了。这些人,今天争、明天吵,叨叨个没完,真没趣。”

祝缨道:“争论是好事,不过现在争论的人没意思是真的。”

苏晟咧开了嘴:“我也这么想的!”

祝缨又说:“快过年了,京里热闹是热闹,事多也是真多,我且不得闲,你们这阵子行事都要谨慎些。待我忙完这一阵,对你们几个自有安排。你们来京城,也不是为了吃吃玩玩,学点官话的。能出仕,还是要试着做官做事。功课可不能松懈了,免得做了官之后出丑。”

郎睿大声说:“阿翁放心!我们不会给阿翁丢脸的!”

路丹青道:“我们只听义父吩咐就是了,义父的安排总不会错的。”

其他几个人一起点头。

祝缨道:“好,都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是!”

晚饭过后,路丹青披了件厚袍子走到苏喆院外拍门。她年龄不比苏喆大,但论辈份算是苏喆的表姑,长一辈,心里不自觉地拿“长辈”来要求自己。更兼北上之前,苏鸣鸾也托她与苏喆做个伴儿,她今天发现苏喆比平常更沉默,忍不住过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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