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224)

更让人生气了!

岂有此理!

晾着他,他必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反而显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太熟悉了!以致浅显的心机不方便施展,徒令人笑、只让自己觉得难堪。

郑熹道:“你倒坐得住!”

祝缨道:“心里再急,面上也得装得若无其事呀。”

“我可看不出来。”

“那我装得还行。”

“你……”郑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自己要跑到西边去?那里不是缺你一个不行,冷、姚两个虽然不算当世名将,小有挫折也不是因为他们本领不强。援军、粮草一到,他们不求主动出击、开疆拓土,只是坚守还是能做得到的。”

“但是会艰难一些,损失也会大一些,朝廷能少损耗一点是一点,这几年日子紧巴巴的。”

郑熹冷冷地盯着她,祝缨也知道郑熹在气什么,主动解释道:“昆达赤此来,并不纯是为外,而是为内。他的外,是咱们,内才是他的兄弟、部族。所以对付他,也不能全靠硬碰硬,还得有点别的,得有一个人统筹一下。冷、姚二人,一文一武互不统属,朝廷必得派一人节度之。我比别人更年轻些,跑这一趟更方便。”

郑熹道:“领兵是件好事,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吁——”马车停了,车内的人只轻轻晃了一点点。

年轻的仆人蹑手蹑脚地下了车,搬下踏脚的凳子来接二人下车入府。祝缨回头看了一眼祝彪,郑府自有人接待。

郑熹挥退了迎上来的人,对管事道:“告诉夫人,我与子璋有事要谈,不用等我了。”

“是。”

祝缨又到了熟悉的书房,郑熹取下帽子来,甘泽迎上来接了,又伺候他除了外袍。郑熹指着座位说:“还用我请你坐?”

祝缨躬一躬身,坐了下去。

郑熹也随意坐了:“说吧,让我听听你要怎么强词夺理。你明明知道,我会离开……”他抿了抿唇,这事涉及母亲的生死,作为儿子,心里明白,可以暗示,但不好对其他人明言。

祝缨道:“您别多想……”

郑熹用力摆了摆手:“凡事怎么能够心存侥幸?客套话就不要再讲了!”

祝缨道:“不如意事常八、九,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您筹划的再好,也得看别人接不接不是?陛下和冼敬会等您吗?我……能把得住局面吗?”

还是被他给哄骗到了!

郑熹沉声道:“你要怎么把持局面?”

祝缨叹了口气:“咱们这位陛下,年少气盛,比他父亲强些,看得明白,他也想建功立业、比肩祖宗。冼敬呢?瞅着机会就要动一动手。户部已经把新档递上去,他们怎么能忍得住?”

“你就不该先给陛下。”

“拖不了。拖下去,他能照着旧档瞎搞,”祝缨说,“我不拿出新档来,朝廷上下不也是比着旧档——顶多老成之人稍稍估算一下。那样是会乱套的,到时候这烂摊子就难收拾了。就算能问冼敬一个罪名,治了他的罪,烂摊子就不烂了?所以不能让它烂,相反,咱们还得想在他们前头做。”

“他们这般行事,这个时候你就更不合适离开了。”

“您要歇几天,小打小闹的维持秩序我能行。朝廷有大政更改的时候,想要从中获益,我做不到。只有您能让十三郎他们听令。

一旦起了冲突,就如双方交战,以正合、以奇胜,有进、有退,有设伏、有诱敌深入,更要随机应变。我定在那儿,就已经算怯战了,只有冲锋,才能让他们觉得我没有背叛。我要是让他们掉头,他们能先让我头掉。这仗还怎么打?

我没有您那样的威信,我得证明一下自己,证明我除了收税、发钱,还能干点儿别的。只有这样,才能短暂震慑一阵子,撑到您歇息完了回来。

不这样,我就是冼敬如今的处境。能顶什么用?有我不如没我。

太夫人福泽绵长,您还在政事堂呢,我着急什么?趁着现在,我得赶紧准备准备,不然没能耐与冼敬掰腕子。”

郑熹的眉头皱得死紧,他知道,祝缨说的是实情。祝缨对郑熹一系向来和善,不用开口就给想到了,有脸子不甩开郑系,刀刃没冲过郑党。她对别人再凶,对郑党没有威慑力。

她对郑奕等人,如果是“劝”、是“出主意”,他们能听,“令”就说不好了。郑熹也不乐见自己人听祝缨的号令,这一点祝缨一直很有分寸。彼此心照不宣。现在,祝缨挑明了。

竟不是哄骗,而是深思熟虑过了的。祝缨必然是有私心的,但也不能说是不管不顾。

郑熹轻轻地说:“陛下是信任你的……”

祝缨笑了:“陛下?他怎么会为了别人改变主意?”

郑熹道:“你这一去,前路未知。你比开别人是有些阅历,但你只能胜、不能败……”

“我一直都是只能胜不能败的。昆达赤更等不及呢。现在只要您放宽心,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郑熹严肃地道:“既然如此,就要好好准备,只许胜、不许败。”

“是。额……”

“有话就说。”

祝缨道:“现在能管您要人了吧?府中子弟,譬如温家小子,还有金彪,我要带走这两个人,不过份吧?”

郑熹轻松地道:“这个好办。”

祝缨道:“那就说定了?”

郑熹点了点头。

祝缨不再多留,向他辞去。

郑熹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可惜,他没有早早婚配生子,否则他的儿子倒配得我二娘。哪怕生个女儿,族中也有子弟可配。

一时又怀疑,祝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为什么会没有妻妾?祝缨看身边女子的眼神正得不能再正,全不似有苟且的样子。

郑熹的眉头又皱紧了。

…………

祝缨出了郑府又去陈府。

陈萌正因祝缨被郑熹截胡而扼腕,对妻子抱怨道:“郑七好不晓事!便是丞相,也不能这样的对朝廷大臣。他又不能真心对人,却又将人霸着不放。”

陈夫人道:“他们有渊源,情份与别人不同。”

“咱们与三郎的情份才是与旁人不同呢!当年……算了!”

发了一顿牢骚,再听说祝缨来了,陈萌忙说:“快请!”他衣服换了一半就要往外跑,陈夫人道:“你这不像话!请他过来就是了!”

祝缨于是直入后堂,先拜嫂夫人,再听陈萌说:“郑七今天脸儿不对,他想干嘛?不放你走!”

祝缨道:“他担心府里太夫人的病……”

陈夫人还在想这两句话的关系,陈萌一听就明白了:“怎么?他要托孤呐?”

祝缨道:“已经说服了,户部那里我也安排好了。赵苏、小妹、林风各有职司,我都带不走,这回带阿发他们几个。赵苏、小妹我是放心的,唯有林风,你帮忙看一看。”

“放心。”

“还有,把二郎给我吧!哦,老吴(少卿)家还有个小子还没出仕是不是?也给我。”

陈萌道:“你……”

“快着些吧,甭客气了。你要另有安排就算了,没有安排,就都给我。我得赶紧走,还有别的事儿呢。”

陈萌当即拍板:“好!”

陈夫人道:“哎,再着急也得吃饭,吃了饭再走吧!比别处可口些。”

陈萌也说:“不急这一时。”

祝缨道:“也好。”

祝缨与他们一家就在陈夫人正房堂内吃了饭,皆是家乡特色。祝缨饮食从不讲究,无论杜大姐还是李大娘都不怎么会做她家乡的吃食。陈夫人总觉得她过得太苦了,暗中命厨房好好做家乡菜来吃。

祝缨吃饭也不大讲究,平素吃饭就比别人稍快一些,看起来吃得特别的香。陈夫人看了,觉得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一个劲儿地让菜。

她不知道,这样的饭菜,祝缨在家乡时也是没条件吃的,在京城吃了也不会有什么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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