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305)

“是。”

祝青叶接过暗账递到祝缨案前,祝缨没看,而是对孔雀说:“你既然自己来,就是心时有数的,但你毕竟是阿苏县的人,要处置你,不能不知会苏鸣鸾。你先起来吧。”

“她、她知道的。”

祝缨道:“她知不知道,都得讲道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拿得定主意,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担得起责任。你要是瞒着她,现在早被她扔到卤水里腌成咸肉了。”

孔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祝缨道:“好在她也就这几天就来了,放宽心,青叶,带她去小妹住的屋子里,换身衣裳。这一身粘在身上怪冷的。”

“是。”

二人走后,祝缨又问路丹青练兵的情况。雨天山中行军会遇到的问题、需要的装备、如果对敌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等等。据此要一一准备好应对之方。防雨、防滑、保暖等等,都是接下来需要考虑的。

商议完,晚饭的时间也到了。

张仙姑近来过得热热闹闹,祝府不时就来几个蹭饭的,今天二江与女儿回家去与周娓商议她们的年终总结,路丹青与孔雀又回来了。

张仙姑道:“我看她面生。”

“阿苏家的。”祝缨说。

张仙姑道:“哎哟,也不知道小妹现在怎么样了。”

孔雀道:“她们娘儿俩过年要来给您拜年呢。”过年这个风俗,也是这里最浓,寨子里其实不大讲究黄历上的新年。

张仙姑道:“那敢情好,人多,热闹。唉……”她想起了苏鸣鸾应该还在孝中。

祝缨拿话岔开了,问张仙姑今年准备了多少红包,张仙姑道:“有,都有!”

饭桌上,再没提及任何正事,孔雀这一餐反而吃得不太安心。当晚,她在苏喆的屋子里住下,屋里的小火塘也烧了起来,但长久没人住,她总觉得屋子里有点久置的味道,睡得并不安稳。次日,到了集市看了阿苏家的生意,也还如之前一样,没有受到影响。

孔雀更加不安心了。

如是数日,直到苏鸣鸾母女到来。

……——

母女二人就住在府内,两人手拉手在前面走,孔雀跟在后面,这一回也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小花厅里见的祝缨。

祝缨这一天的打扮也很随和——她没佩那柄长刀,只在腰带上挂了柄剑刃。坐在一张坐榻上,手里捏着根木头在刻簪子。见到她们,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来了?坐。”

苏鸣鸾母女却没有这么心大,苏喆表情严肃,苏鸣鸾也是一脸的正经。

苏鸣鸾道:“姥,盐场的事,是我的主张……”

苏喆咳嗽了一声,声音有点不满,孔雀前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

祝缨道:“坐。”

苏鸣鸾道:“您就让我说完了吧。是我的主张,以前是没有主事的人,除了几件大事能有共识,其余的只好各人顾各人。我不是为自己狡辩,事实俱在,就是这样。我也没本事将各家拧在一块儿,光我舅舅就够我头疼的了。您不一样。您有什么办法,我听您的。”

祝缨指了指孔雀,道:“她的事儿,出了这个屋子,不许再议论了。对外,只当无事发生。”

苏鸣鸾道:“那……对内呢?”

“路果、喜金他们,也不宜一味贯纵。分润他们的好处,是要他们把日子过好,善待百姓,不是养祖宗。是你答应过他们,挣了钱给他们花?还是我答应过他们,供养他们了?”

“没有。”

祝缨道:“那不结了?只不过,大家仍然是自己人,已有的,我不剥夺。他们呢,有时候想不明白,难免要气你。为防他们夹杂不清,盐场还是孔雀主事,但我要派几个人过去,以后路果、喜金再有怀疑,推给我,我来与他们说理。如何?”

孔雀心头一震,脑子有点懵,这是……

苏鸣鸾低头道:“这片盐场原就是您的安排,您再派了人,总好过我们苦苦支撑。”

祝缨道:“我知道你的辛苦,这么大一片家业,你不容易。这个盐场,你永远比他们多一分。”

苏鸣鸾道:“我听您的。”

祝缨道:“且看以后。”

苏鸣鸾笑笑:“好。”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孔雀有点不可思议,这不像是一个能有如此成就的女子做出来的事儿。孔雀最熟悉的是苏鸣鸾,杀伐果断,权柄捏得死紧。能让苏鸣鸾拜服的人,高低不能只派几个人到盐场与她“共事”吧?

然而孔雀却看不出这还有什么后招。

苏喆却灵醒得多,她提着两包茶叶,去找花姐去了。祝缨身边的人都知道,祝缨最在乎的就两个人,张仙姑等闲不管女儿的事,花姐或可一问、或可进言。两包茶叶只是个幌子,也就不算是贿赂。事儿有影,再准备些药材、书籍、纸张、谷米等等,送花姐。花姐平常好做点善事,这样的礼物对胃口。

花姐收了茶叶,听苏喆口气怯怯地提到了盐场的事,便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怎么?担心你阿妈?”

“您能帮我……问一问么?我才知道的时候,也生气,毕竟是自己家,不能不关心。又怕自己说话不妥当。”

花姐想了一下,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她既然没再追究,那就没什么,她这个人一向说话算数的。这样吧,我再为你问一问,你等我消息吧。”

苏喆大喜:“多谢姑姑。”

花姐道:“青君说也是今天回来,这会儿怕是快到了,你们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吧?到时候熟人一见面,心就安了。”

“她要回来了?我去迎一迎她。”苏喆识趣离开。

花姐也很快去找到了祝缨,如此这般一说:“看来,她们心里也不安呐!你是不是要安抚一下?还有路果他们,要怎么弹压一下才好,你与阿苏家,都有些惯着他了。丹青多好的一个孩子,他就那样对女儿,丹青也是,亲爹也不能不要了,唉。”

祝缨道:“安抚?怎么安抚呐?有些话现在不能说。”

“怎么?”

“空口许诺是无用的,要么见到利益要么见到威慑。

我现在有什么?朝廷已经不是站在我的背后当靠山了,有些人不在背后捅我刀子就不错了。

我有的,不过是手里这个别业,那边一个甘县,项乐、青君她们才将将稳住,又有西卡的骚扰。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个半县的实力。阿苏家,苏鸣鸾经营二十余年,根基比我牢靠。再加上其他几县,我这个刺史能调动的还不如山下一个吉远知府哩!说什么都是空的。

我现在就盯着那些新兵,盯着青君,也许还有丹青,只有练兵,练出五千能用的兵,再打下两、三个县的地盘。就盼着明春能有几个能干的人愿意到梧州来帮我,帮我治理好新打下的地方。

到时候,安抚也好、震慑也罢,说出来的话才能顶用。没有比他们任两个县加起来还强的兵、还多的钱粮,这些羁縻县就不止对朝廷是羁縻县,对我也是羁縻县。这可不成!我要的是真正的令行禁止。”

“这可真是……那要自己人对付自己人么?”

“不一定,但要有准备。要想不动刀兵,就要有威慑力,至少让路果、喜金不敢。这几天苏家母女、孔雀和丹青,我都不能让她们双方碰面,对一个说的话,绝不能让另一方知道。”

“你也太难了。可是,只凭武力的威慑,恐怕也非长久之策吧?还有,盐场,路果、喜金两家的百姓,怎么办?”

祝缨道:“不止是盐,还有铜、有朱砂……”

“那不是他们两家的出产?”

祝缨道:“铜矿是一定要拿下的,要在我自己的手里。想要从州里的盐场分成,铜矿也得跟州里分成。”

“为什么?”

“铜钱。”

“啊?”

“这几天对账,收的税除了粮、布之外,就是土产,梧州不铸钱,但是与山外的交易要用到铜钱。铸钱是很重要的。市面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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