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358)

祝缨这里,金羽等人正在扎空营,忙得热火朝天。祝缨拿了信一看,大喜:“太好了!不是昆达赤!”

这文书上虽然写了西番的抬头,但是西番的行文祝缨是了解的,这绝不是番主宫廷出来的文书。也就是说,来的人不是昆达赤所派,至少,他无法调动整个西番的资源。且信的内容是,他要做个和事佬。

这样祝缨就放心了!她最怕的,就是在自己力竭的时候,有人从旁渔翁得利。如果来人实力足够强劲,哪怕再温和,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解城池之围。然后才是说和。

祝缨便也回书,同意与西番人见上一面,时间就约在次日。

次日,轮到林风等人假装援军,番使来的时候,又是一片忙碌的营地在建设中。番使心中也有些不安,仍是挺起了胸膛,大步踏进了祝缨的大帐。

祝缨一身紫袍,全然是个朝廷命官的模样,与几年前督战西陲、拜相京师相仿的打扮。番使见她这般便先犹豫了。

此时,林风又喝令他拜见“使君”。

这人听不懂林风的官话,祝缨却和蔼地用番语说:“你听不懂官话,不怪你,信我看过了。有什么话要传的,我许你先说。”

番使道:“我愿为两家开解……”

“嘘——你只是使者,领兵的是你的少主,不是你。说你家主人的主意,说完,你就走吧。”

番使一噎。

“说吧,我听着。”

番使拂袖道:“你这样说,我还能说什么?”

“那就礼送出营吧。青君,接着围城,接着打。告诉城里的人,杀掉普生头人的,可以得到他一半的牛羊。每杀掉一个大屋里的人,就能得到一头牛,杀掉一个西番的骑兵,马归他、再得一头牛……”

番使脸上现出一点气愤又慌张的样子,忙说:“等一下!”

外面又响起号角声,番使吓了一跳,祝缨道:“莫急,是他们开始轮流吃午饭了,吃完了,轮流攻城。放心,我会让你回到城里再动手的。”

番使只得加紧说出自己要传达的话:“这里原来不是你们官府的地方,普生头人又是认我王为主的。我们少主人愿意为两家说和,你也退回去,他也不报复,怎么样?”

不怎么样!祝青君等人心中都有气,如果他们不过来,要不了几天,这城就破了!现在好了,之前死的人白死了,一切从头再来!

祝缨问道:“昆达赤,还好吗?”

“王当然很好!”

祝缨含笑地问道:“你家主人效忠他了吗?”

“当然!”

祝缨笑容更深:“那做主的人应该是昆达赤,不是你家少主。你的话带到了,你也带几句话给你家少主——没有一个王,不想像我们的皇帝那样威严,没有一个王愿意接受手下的部族各自为政。他是你的王,也是你的敌人。只要手中的兵马还听你,就算不得真正的能令王放心。我可以选择你们之中的一方帮一把。”

番使的脸色难看得要死,营中又吹了第二遍号角。祝青君道:“姥,轮到我营用饭了,我去看看。”

“去吧。”

番使捧着祝缨的回信,信上用番文写着,只要西番骑兵原样撤出,也不要求西番人帮她杀掉普生头人,只要西番兵走就她可以当无事发生——毕竟朝廷与西番议和了,她,祝缨,是朝廷命官,前丞相,现在的梧州刺史,这笔账她还是认的。她要土地、要功绩。但是,同样的,普生家原本与西番的贸易,还可以继续,细节可以详谈。以及,梧州有盐、茶等西番需要的物资,她都可以提供。西番能够得到的,比从普生头人那里得到的更多。

最后,祝缨特别注明了一点,她可以只与这一部做贸易,即给了对方贸易垄断之权,全西番的大宗交易,二人都可以瞒着彼此的主君给办了。

番使带着信回到了城中,将信交给了少主。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蓄一部络腮胡子,看起来比同龄的京城纨绔大上十岁。看完信,皱眉思忖,在普生头人的目光中,将信又揣了回去。

就在看信的时候,外面的撞车还在不停地撞着城门。

普生头人问道:“怎么说?她要了很多东西吗?”

“她没同意,不过没关系,明天一早,我亲自与她讲明利害。”

普生头人道:“只怕她不会答应了。”

“那也要再试一次,我这次没有告诉我王,带来的兵不多,讲和为上。”

“好。”

……

普生头人总觉得心中难安,他细想了想,妻、妹已经送出,想要出卖他的头人已鸩杀,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却不知,次日,他的援军在祝缨的大营里答应了祝缨的条件:“可以。但我要城里的子女金帛。”

祝缨摇头:“金帛你自取,我要人。咱们分账要公平。”

“如果是我主亲自呢?”

“他不会。有羔羊肉吃,谁会去啃老牛骨头?我和他上次交手的地方,可不是这儿。他要在乎这里,就不会让你自作主张,你也不愿意他插手这儿。”祝缨轻声说。

如果有了万一,她也只好先引兵东归,控制好矿场,生聚教训,再图以后。

两人很快谈妥了条件,宰了一头青牛,歃血为盟。

普生头人还在城中踱步等消息,不知不觉间被卖了个彻底。他的盟友佯怒着回来,面对他关切的表情,说:“她没答应,明天,我要亲自给她一个教训!”

普生头人道:“眼下的兵马,够么?”

“怕她怎的?我阿爸的兵马就在后面!”

普生头人放下心来,招呼设宴为盟友壮行,盟友却说:“我要先看看孩儿们准备得如何了。”

就在城中聚集了自己的兵马,突然发难,将普生头人的财富洗劫一空,顺手在城里放了一把火,开了城门,扬长而去!

城外。

祝青君紧张地关注着城门,她率领一队骑兵,身后依次是长矛、盾牌、刀斧兵,虽然双方有约定,祝缨仍然不放心,派出兵马防备。城门打开,一片喊杀声传来,祝青君提起的心反而放下了——终于来了,这一仗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然而西番骑兵看都没看梧州大营,毫不留恋地转身西去了!祝青君又等片刻,看到骑兵后满载而归的驮马、大车,顿时明白了情况。

祝新乐也看明白了,请命道:“将军,我去拦……”

“放他们走!贼不走空,不要因小失大,他们走完,咱们就冲进去!照说好的来,不许劫掠!不许扰民!直奔……嗯?”

“将军?”

祝青君眯起眼睛,城门口又冲出些零散的百姓!这时她们才看到城里冒出的烟,蹿腾的火!

坏了!祝青君想:“快,去收拢百姓!准备救火!你们几个,各领一队,盯着几个城门,以防普生头人趁乱出城!其他人,跟我来!”

然而混乱的局面又岂是几句话就能稳住的?城门被从里往外逃命的人堵了个严严实实!祝青君一面派人汇报,一面按捺住杀人的愤怒,多分人手收留逃难出来的狼狈人群。

直到祝缨派出了林风、路丹青,祝青君的压力才稍稍减轻。林风道:“姥说,暂缓攻城,就地安置。”

火还在烧,人仍然往外逃!哪里安置得过来?又须防止难民哄闹炸营。祝缨反应极快,将先前虚张声势扎的营地腾出来,贫民奴隶住左边,“贵人”“客商”住右边,命苏喆监视。难民很快安静下来,没了哭嚎,只有啜泣。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次日,三人重整人马,祝新乐也找到了两个熟人带路,谨慎地进城。

他们小心地搜索,顾不得面对残破城池的愤怒,额上的汗越来越多。三人聚在已经烧得只剩石头断墙的头人家大屋前互相问候。

“你看到普生头人了吗?”

“你也没有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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