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424)

妇人低头一瞅,压不住的怒吼:“你鞋呢?”

“诶?我鞋呢?跑、跑掉了吧?”

妇人脸上一绿:“回家再收拾你。将军,他调皮……”

祝青君道:“那没事了。”摸出几个铜钱来,让妇人给孩子做双新鞋。这孩子打不打的,随便吧。

蒋婉这才解释一句:“这两年虽然抽丁征粮,也都会让里甲留意有无饥寒,差不多都能吃上饭,也能有衣穿。”

祝青君道:“我想也是差不多。不过这孩子回去要挨两巴掌了。”众人一笑。

刘昆微讶,将这个也记了下来,穷人穿不上鞋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其常见,一时竟没想到这些。心道:果然不能因多读了几本书便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了,也怪不得父兄世交里多少博学之士,做官却做得很差劲!

暗暗将此事记下,等有了住处就写信给在幕府的姑姑和妹妹,提醒她们也要注意。

刺史府也建得比较正规,前面办公、后面住人,祝青君也邀刘昆一同居住:“我也没什么家人,你也孤身在此,不如咱们同住,我有事也好请教。”

刘昆在西州就住幕府,也不介意再住个刺史府,欣然同意。接着旁听祝青君怎么与下属打交道,听着便隐隐觉得有一股祝缨的味儿。不过祝缨看起来更柔和些,几乎没见她生气,祝青君许是行伍关系,话略直接。

刘昆领的任务就是先指导一下普安州的学校,祝青君道:“娘子带来的书籍之类,已经在刊印了,但各处都想要,我也不要与他们怎么争。只央娘子列个单子,哪些更重要,我先索要这几样,让出另外几种……”

刘昆笑道:“这个容易!就是另几种,要是讨不到,我也能默写出来,让学生们传抄就是。”

祝青君与蒋婉等人都很高兴:“那可太好了!”

普安州的秩序安定得最晚,又军屯,又抽丁打了几年的仗,新的一次丈量土地、清查户口就在眼前。最好用还得是学生,学校教育就很重要了。

接下来就没有刘昆的事了,蒋婉汇报一些情况,刘昆也有闲情四下打量了,很快她就发现有点不对——那个叫白翎的小子,看祝青君的眼神儿跟蒋婉家的那位看蒋婉颇有几分相似,瞒都瞒不住!

好小子!

刘昆看白翎的目光就带了一点敌意,小子,别耽误副使之大业才好。但她与祝青君的交情也不深,不能“以疏间亲”。这事儿也得观察两天,再写到信里!节度副使的婚姻,不能儿戏的!

祝青君那儿开完了会,亲自带刘昆去后面安家,男仆照例在外面,主仆三人住一个院子。祝青君站在院子里,说:“有什么缺的,只管向我的亲兵说。”

刘昆道:“已经不错啦,并非来此享受的。只有一件事,须同您商议。”

祝青君留意到刘昆的丫环小玉有点紧张,问道:“何事?”

刘昆道:“我这丫头,从小也伺候笔墨,也读过几本书、识得几个字。我接下来做事,可带着她不?我知道安南的规矩,凡要有职事,都要考较一番,寻常书吏的差使她也做得,您只管考她就行。”

祝青君高兴地道:“当然可以,只要守法度就行。”

这是很常见的做法,祝缨当然带着小吴等人,走的就是这个路子。更不要提郑府的家仆,金良早就混上官身了。

刘昆早就把主意打到丫环头上了,路上便问过丫环:“我与你放良文书,带你进衙门,你依旧为我做事,如何?”

丫环到了安南也略略为自己发愁,她是家仆,跟着主人是必须的。但现在的情况与在中原时全然不同,以往的经验、人生该走的路都变了个样,丫环也迷茫。

刘昆给指的路,丫环一听,也觉可行,当下同意!万没想到,侍女也能走“仕途”。

主仆二人次日就在普安刺史府挂上了号,刘昆带着小玉就去了州学。州学外面的大路口上,立着一排的石碑。刘昆在碑前站了良久,道:“这里也有识字碑。”不过数了一数,发现少了一篇,她便问陪同的蒋婉丈夫:“我记得不是这个数目。”

“哦,梧州有个老话,识字歌第一篇——无用。”

刘昆也是一笑:“那个,对升斗小民的用处原也不大,大臣具本,也不用人教如何颂圣,都是写熟了的,果然无用。”

“先生,请。”

刘昆先到州学,将课本、课程之类重新疏理,发现这里与西州的毛病一样——礼仪制度不完备。她理解成因,礼仪制度,朝廷颁布的最完备,但是安南不可以照搬。好在她们之前在幕府已经整理、修订出了一个大概,现在正好拿出来讲解。

最后让学生把笔记讲义整理一下,普安州这儿就算都了解了新的礼仪制度了。

州学里学生是由下面选拔出来的,都不笨,更让刘昆高兴的是学生里有不少女孩子。她每天告诫自己要一视同仁,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多关注女孩子,也要多给女孩子功课。这样倒有一个好处,手抄整理出了十几份手稿,她都不客气地笑纳了!

然后拿着手稿去找祝青君,向她建议颁发到各县、各寨。雕版印刷耗时,实在忙不过来,西州也是手抄,速度也不快,普安州之前没抢过梧州、博州,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了!

祝青君道:“劳你再审一遍,这是根本。姥常说,周公孔子最是厉害。既是要发传下去学的,绝不能有错讹。”

刘昆将“周公孔子最是厉害”在嘴里念了几遍,叹息道:“节帅看得明白。”

州学里呆了一段时间,祝青君便要州学里的学生给她干活了!丈量土地、清查户口,还要归档,都得学问人干。刘昆到普安州,原就是为了干这些事的,此时她却又改了主意,向祝青君主动要求去各县的县学里讲一讲课。

祝青君道:“我给你一个翻译吧。”

这便是答应了。

……——

刘昆有了决定,小玉、周婆子自是跟随,两个男仆也充作马夫、保镖,祝青君又派了一队人护送她下乡。

刘昆回房收拾行李,对周婆子道:“咱们要去好些地方,把香带足吧,到了可以熏熏屋子。”

周婆子又翻出一盒来:“只有这些了,要不要再买些?节帅总不能一直给咱们……”

正在商量,一个穿号衣的姑娘跑了过来:“博士,将军有请。”

刘昆让周婆子继续收拾行装,自己去见祝青君。祝青君见面便说:“你明天走不了啦,眼下有一桩急事——有北人诱拐我们治下的百姓贩卖,过北关铁桥就是陈使君处,我须先与他交涉。此事还请你帮忙。”

刘昆的出身也合适、学问也合适,写的公文与陈放更能和平地沟通。

刘昆推辞不得,询问祝青君原委以及要求。安南比中原是穷一些,不过百姓的日子却很难说谁好谁不好。安南百姓基本的生活能够得到保障,穷,但能活。出了安南,就看命。也有过得更好的,差的就是活不下去。

但是安南人除了活,也想过得更好一点,于是不时有人出山去做工、贩货,改善生活。时日久了,便生出许多违法之事,走私反而不是最讨厌的了。有的人会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以前这样的事是很少的,因为路不通,语言不通。现在这两条在一定程度上被祝缨解决了。以前都是互相掳掠奴隶贩卖,现在是人贩子诱骗。

也有正经做工贩货挣到钱的,故而起初并未察觉有异。近来有一个从北边逃出来的人告到了官府,被骗去贩卖、受到虐待,已有同伴被转卖他乡,也有逃跑被打死的。祝青君又开始清查人口,核对出数例。人口还没统计完,总数未知。她已写了公文给祝缨,自己这里也要与陈放交涉才好。

刘昆听了,不假思索地道:“这是重罪。”安南废奴,但中原仍有良贱之别,买良为贱是入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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