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201)

左主簿连连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可是老王一辈子的事儿……”

祝缨道:“那我去问。”

王司直道:“拜托拜托。”

祝缨道:“你们今天也不用等我,我明天再问。等我从郑大人那里出来之后不要找我问。成不成的,我会找你回话。”

王司直道:“好。”

祝缨这一天没再找郑熹,从宫里出来先不回家,绕道去花姐在的那个生药铺子。她在外面看了一阵儿,花姐戴着个单布僧帽在里面分拣着药材,仿佛一个学徒的模样。她等花姐离开了,铺子里要上板了,才踱了进去,要配点“点着了能驱蚊虫的药”。

多嘴伙计才要说话,就被掌柜的止住了。掌柜的道:“如今要这东西的极多,本铺没有存货,小官人要,明天来拿,如何?包管好用。”

祝缨点点头:“那行吧。哎,你们这儿怎么还有和尚?别是合谋烧点香灰拿来骗钱的吧?”

忒无礼了!掌柜的心里骂了一句,仍然客气地说:“怎么会呢?小铺小本生意、童叟无欺。那是金螺寺的和尚,来学些药理的。”

祝缨道:“行,那我明天来取。”

他一走,多嘴伙计就问:“掌柜的,驱蚊采点艾蒿不就行了?”

掌柜的骂道:“傻子!没见着吗?这种不调的货,又不差钱,嘴又欠,就得从他们身上赚钱!去,拿点艾蒿盘一盘,明天卖他个高价!”

………………

祝缨从药铺出来又去了杨仵作那里,直呆到了要宵禁才匆匆跑回了家。家里,张仙姑正在搓艾蒿编起来,一边编一边骂祝大:“你好快的手脚。”

祝大道:“还没到时候呢,再过半个月,才是艾蒿长得高的时候!你现在就去抢割!”

却是这两个人依旧是原来的习气,自己去采艾蒿来用,祝缨道:“要是不够,我明天买些就是了。”

张仙姑道:“又要赁好房子,又要置地,钱得省着点儿花!能自己做的,为什么要买?!”

祝大道:“老三到了端午还发药材呢,她今年六品了,比去年还要多呢。你净做些无用功。”

两人又拌一回嘴,祝缨道:“真要闲了,接着在城里看房子去呀。这才是大事呢!找个合适的房子,讲下一吊的价格来就够一夏的艾蒿了。”

张仙姑道:“那我把手上的弄好,接着看房去。哎……现在看着了的房子,叫人等咱们到明年,人家也不能答应啊!跟他们说说,咱这房子早些退了搬走,剩下几个月的钱算还我们,成不?”

祝缨道:“娘先找着合适的房子,咱们再商量。”

“那成。”

这天晚上,祝缨又陪着张仙姑、祝大合计了一下,城外的薄田如果没有连贯起来的,就分两批买两处也是可以的。张仙姑道:“那这样可买的就多了。”祝缨看他们俩兴致勃勃的样子,知道他们接下来又有事儿干了,不由一笑。

这一夜,祝家平和了许多。

次日,祝缨估摸着郑熹下朝来忙完了头一轮的事儿,抽了本账去找郑熹。郑熹一见她就笑了:“你又要出夭蛾子了,把那本破账放下吧,看着就像个挡箭牌。”

祝缨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陈相那事儿不大。也说:“是正经事呢。”

“哦?”

祝缨道:“那个,昨天求的公文已经发出去了,有消息怎么也得一个月。有消息之前,您不会着急结案吧?我算过了,照常理还得近两个月才能结呢。”

她是以协查逆案为由发的寻人公文,如果逆案都结了,还协查个屁?!

“也就你敢这么问!有你这么对上官说话的吗?求完了,又来催,亲儿子都要挨打。”

祝缨道:“既然您到现在还没打,那就告诉我呗。”

郑熹好笑地说:“要是你的想法不能成,我就不会给你的傻念头用印了。”

祝缨乐道:“谢大人成全,这事成了。”

郑熹道:“且慢高兴,事情成与不成,要看人的造化。设若那人出了意外,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祝缨吃惊地问:“我自责什么?又不是我坑的她?我认识她吗?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又不欠她的!这事儿吧,我干了,就没有遗憾了。她结果怎么样反正我尽力了。难道您做的事,必要每件都成的吗?不会吧?不会吧?”

郑熹笑骂道:“没志气!”

祝缨不在意地说:“那我可记住了,您要办的事一定会办成。嘿嘿!”

“嗯?还记我的小账?等着好取笑我?”

“那可不一定!”

郑熹骂道:“你还不滚去接着读书?”

祝缨又滚了。她还记得这一天是去取驱蚊药的日子,到了一看,果然也是火绳艾蒿,掌柜的说:“小铺最好的驱蚊药。”盘的手艺比张仙姑强多了,但是它也不值一贯!

祝缨道:“他们跟我说,就是艾蒿,很便宜的。你给我拿点艾蒿吧。”

一旁花姐听了,忍着笑说:“师傅,我回去了。”

祝缨跟掌柜的一番磨牙,还是给了掌柜的二百钱买了艾蒿回去,又被张仙姑说:“买贵了!”

过了两天,不等她去找王司直,却见王司直与左主簿拦住了她,祝缨道:“你们两个怎么?”

左主簿道:“出事了。”

“老王?”

王司直道:“不是我。还记得咱们说的那个告发的人么?死了!”

“噫!”祝缨说,“那可有点小麻烦,怎么跟上头报呢?”

左主簿道:“你不知道?”

“啊?”

王司直道:“判的流放,出京三十里,失足跌进河里,淹死了。喏,报信的人在那儿呢!”

祝缨道:“这下倒好了,陈相公也省心了,郑大人也省心了。只可惜押送的人要吃苦头了。”

王司直道:“也不一定是苦头,兴许还有甜头呢。这般长途押解,死个把人,不是常有的么?这是灭口。不知道我……”

祝缨这才对王司直道:“我没有直接问,但是他说,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会做成。你且把心放宽,稳稳当当的,做事的时候别出了差错才好。想来老王你与犯官并不是一回事。那件事,遮掩尚且来不及,动了你,是遮掩呢?还是闹大?”

王司直道:“好,好。”

左主簿道:“哎哟,老王悠闲一辈子了,难得见他这么六神无主呢。现在好了,神魂归位了。”

王司直笑骂:“你们两个促狭鬼!小祝年轻也还罢了,老左你……”

“哎——不如你老!”

几人谈笑一阵儿,又各忙各的去了,这一天,祝缨没打算盘,接着带人抄家去了。

…………——

等过了端午节,大理寺就收到了公文——祝缨要的人找到了,就在京城。

祝缨拿着回复的公文,一页一页地研究,一共两页纸,写着一个姑娘短短的二十余年的经历。她没有查过冯夫人的行迹,但是从姑娘这里也可以窥出一二。

这个叫婵娟的姑娘起初并不在京城,先是随着冯夫人被发到离京约摸六、七百里的一处交通要道,五年后,婵娟还没有夭折,又随冯夫人被转调到向西三、四百里的地方。又五年,冯夫人又被调走,而婵娟因为生病,因为怕她在路上死掉,所以她留在了当地,从此与冯夫人分开。

再然后,婵娟先是被一个“母亲”收养,随了这位老妓的姓,改名乔桂香。五年后,养母死了,她就又换了一个地方,改回本名婵娟。接着又辗转几处,直到两年前,祝缨等人入京前不久,她竟回到了京城,并且再次改名——珍珠!

祝缨将这两页纸仔仔细细读了三遍!

珍珠现在的“姨母”竟是九娘!

“这也太巧了吧?!!!”

祝缨吐了口气,又认真地看了一回。惹得一旁王司直惊讶了:“小祝,你有难题?”

以王司直对祝缨的了解,这小子记性极好,不太复杂的事儿,看一眼就能记住了,反复读了好些遍,难道是那些账房出了什么难题?不应该呀,不是公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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