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213)

祝缨也就是跟她说说,道理都是懂的,郑熹肯定是有计划的,但是这种猜不出别人的计划又要被别人安排的感觉,不是很好。但是不能跟别人说,同僚们不能讲,父母听了帮不上忙还要白白担心。跟花姐说了之后,心里轻快多了,笑道:“嗯!不但读书,他越不给我派差使,我越要好好练本事,嗯!趁没事,把家业也置起来。”

花姐道:“正要对你说,我们看中了两块地,其中一块倒不是王司直买不起,他是嫌小,有二十亩。另一块大一些,四十亩。两块地又不相邻,中间隔一块水塘。”

“有水塘怎么还是土薄呢?”

花姐道:“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没有水,也不通灌溉的水渠,只有个小水沟通着。要用水的时候,那边人把口子一堵,一滴水也不肯流到这里来。纵肯,也没几滴的。不修渠,这地就好不起来。”

“那行,就这里吧。”

花姐道:“你也不问问价,也不问问怎么经营。”

祝缨双手一摊,无赖地道:“我没种过地,不懂。”

祝缨对种地这事不大懂,虽然也是乡下孩子,但她家是没有地的。日常见别人家干农活,略知道一些,至于辨析土地的好坏、潜力、安排生产等等,既无学习的需要也无学习的动力。只是“略知一二”的水平。以致抄家的时候,她都没有私扣田产揣进自己的腰包。

种田,既苦又难。她现在的情况,学这个不划算。

花姐叹道:“好吧,那我来。总比你强些。”她是个乡下土财主的管家媳妇儿,倒是学过。

两个没睡,就在帐子里商议了一回,花姐说:“你给我的钱还多好些个,我都给你记着账。我看家里干爹干娘日常开销也不会记账,就都给记了。再有,你我名下的田,我打算都雇人耕种了,再弄几间茅屋。你要闷了想散心呢,也可以去那里,并不比同僚们差。正房给你留着,门房叫佃户住着,也好看房子。怎么样?”

这可太周到了!祝缨道:“好。”

花姐又说:“还有一件事,得你拿主意。这地虽然是看好了,价钱也讲定了,但有一件难事。你想,什么样的人才肯卖地呢?要么是败家子,要么是过不下去的,离开本地永不回来的少之又少。这样的薄田,多半是过不下去的。要让他们等到秋天收了庄稼呢,兴许就缓过来了,这地就又不卖了。不让他们缓这一缓呢,又有一点不落忍。”

祝缨问道:“那这个是为什么?”

花姐道:“赌。儿子好赌,爹娘也没了办法。另一个是因为病,看病把钱都花完了,还借了高利贷,钱花了人没治好,又死了,又没钱办丧事。”

祝缨道:“赌的那个,不要管它!该怎么着怎么着。看病的这个,一季收成够他还债不?”

花姐摇摇头:“必是不够的。”

“那好,咱们额外给他一季收成。现在地归我,秋天他来收,收完拿走。就算咱们肯缓,债主恐怕也是不肯的,拖下去,利滚利,他更惨。”

花姐道:“好。买了地,再要在京城买个差不多的房子就买不起了。”

“还是赁吧,本来我也打算往靠皇城的地方再搬一搬的。”

花姐道:“也看了几处,等到休沐日你再亲自去看看?”

“好。”

………………

与花姐说了半宿的话,祝缨心里好受多了,第二天又轻轻松松地去大理寺了。

到了大理寺,被左司直打趣:“哎,小祝,今天心情不错,怎么?有好事儿?”

祝缨笑道:“白拿俸禄,在这儿读书学东西,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儿吗?”

左司直摇头:“不对不对,你前阵子可不是这样的。”

祝缨道:“那你说是什么样的?”

左司直道:“苏蜈蚣,又领差使去啦。你可得上点儿心啊!没看着他近来都没给你小鞋穿了么?人家得势了,不眼红你了,又忙,才没来踩你。上峰们是这样的,越是看重你,才越是使你。”

祝缨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上峰,也有只叫你出力,就不给好处的。”

“郑大人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左司直一拍大腿:“还是!对吧?”

祝缨道:“他干什么去了?”

左司直道:“苏蜈蚣?那个私铸铜钱的案子,知道吧?还是你复核出来的。又派他查去了。”

“复核旧案的事不是已经结了么?郑大人都封卷了。”

“封的是复核旧案这件事儿,可不是把这些案子都封了。派出去了。我在说你呢!”

祝缨道:“老左,他如今是主簿,你又何必看着他呢?”

左司直摇头道:“非也非也,账不是这么算的。他可比我年轻,以后必是想爬到我的头上的。小祝,你可要努力,要站得比他高,以后才能不被他踩,也好拉一把我们这些朋友啊!”

祝缨道:“我?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我?”左司直笑了,“你怎么不说老王?一样的道理!我能现在做到司直,接着熬个资历,休致的时候有老王那样也就到头了。你不一样啊!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贫贱之交呐!你要有什么事要我们来搭把手的,也只管说!”

“什么你啊,我们呀的,就是咱们。”

“好!一言为定!”

祝缨道:“一言为定。”

她与左司直闲话完,郑熹又回来了,分了今天的活,今天祝缨又没啥活计。京城也很太平,各地的大案也不多,且已派人下去了。左司直等人又跟一群小评事、小吏一处摆龙门阵,祝缨就又被压着读书。

她看着大理寺这闲适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去问左司直:“不对呀,怎么今年没有新人过来呢?老王都休致了,明法科也不补个人过来?”

左司直道:“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这个不是该问你么?你跟郑大人更熟一些呀!他老人家不补人过来,别人怎么好插嘴?再说了,谁告诉你今年有明法科考试了?”

经左司直解释,祝缨才知道,明法科之类的考试并不是每年都有的。并且,大理寺缺员也可以从别处调或者从一些候补的官员中遴选。有的时候是吏部就给派过来了,有的时候是大理寺自己从文吏中选拔一些。

祝缨表示受教,又向左司直打听了规则,老黄就过来了,说:“小祝大人,郑大人叫你过去。”

祝缨问道:“什么事?”

老黄道:“与京兆府有关的差使,可能叫你去那边一趟。”

祝缨就去见了郑熹,郑熹道:“怎么样?还坐得住吗?”

祝缨道:“有什么坐不住的?”

郑熹笑道:“坐得住就好,别想着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这样的好事,一人一辈子能遇到一回就算运气好啦。就算一年升一级,你现在才几岁?不到四十就能蹿到政事堂里了,你觉得可行吗?”

祝缨也笑了:“那怕半道就得遇着劫道的了。”

“厚积才能薄发,明白吗?”

“是。”

郑熹就打发祝缨去跟京兆府再借点档案之类,这种各部之间互相借别人家的档案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尤其是涉及案件的,还是大理寺借的。祝缨倒不知道这事比较麻烦,她跟王云鹤打交道一向是比较容易的。

去借了来交给郑熹,就又去接着读书。晚间回到家里,张仙姑、祝大、花姐都在门口等她,三人把她围进了家门,张仙姑就笑着说:“你猜猜,今天有什么好事?”

祝缨道:“拣着钱啦?”

张仙姑笑道:“比那个还好呢,咱家买地啦!!!”

有了祝缨的话,花姐就跟张仙姑、祝大去买地,今天已经把订金付了,就等祝缨请半天假,一道把契书给签了。张仙姑多准备了两道荤菜,祝大沽了一壶好酒也没挨骂,张仙姑也跟着喝了好几盅。

第二天,祝缨请了半天假,下午就去把契书给签了,往衙门备了案。不得不说,家里有了花姐之后,许多事情就方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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