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267)

两人都还以为自己很注意“官员父母”的身份了,因为他们是“关起门来说话”的。

像今天这样,左邻右舍也都听到了,只能自家偷笑,当一回谈资:“祝家可真是热闹啊!难为祝三郎了。”

花姐一直关心着这件事儿,她打听消息又比张仙姑夫妇二人更有条理些,比他们早一点知道消息,但是直到祝缨回家把话说出来,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成了。她高兴地走到门房,对祝缨道:“今天庆祝一下吧!杜大姐,你来。这里有一贯钱,拿去魏婆婆家店里打一坛五斤的素酒,再买只肥鸡、买条大鱼、再买二斤卤肉、再买只肥鸭子!看有什么新鲜果子也买一些来。”

杜大姐道:“用不了一贯钱。”

花姐道:“那你看着买!”

祝缨道:“财主阔气!”

花姐嗔道:“什么财主?一个破落郎中罢了。”

杜大姐心里颇泛起一点波澜,在祝家有些日子了,也知道祝缨在干的事,没想到祝缨是真的坚持了下来。她拿了个篮子挎着,把钱接了也放到篮子里,有点担心地看了花姐一眼:我记得那一天在桥上,三郎是听那个穿白的小娘子说了什么气话……

花姐问道:“怎么?有余钱你拿回来也行呀。再买两样你爱吃的蜜饯。”

杜大姐忙挎着篮子出门了,说:“我不是讨吃的……”

花姐与祝缨对望一眼,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花姐推祝缨:“快去换了衣裳,今天咱们也不做饭了,就吃现成的。”

魏婆婆家的店就在坊内,一向生意兴隆,她家有好酒,又从外面别人家每日订一批做好的菜品分售,只有鸡鸭是自己做,炖得极香,没有禽类的那般腥骚气。据说魏婆婆年轻时也是高门内的女厨,攒够了钱,自己出来开个小门脸儿,她的女儿仍然是接了她的班。

不多时,杜大姐买了一篮子的东西回来,说:“都是干的,再烧个汤吧,我买了个葫芦。”煮汤她还是会的,大不了最后请花姐或者祝缨伸手调个味儿。

花姐笑道:“好。”

过一会儿,张仙姑和祝大的兴奋劲儿也过了,见花姐也在看着,都点不好意思,都讪讪地了手。张仙姑对祝缨道:“你就看着你爹发癫啊?”祝大道:“什么叫看着她爹发癫啊?她娘不是也……”

两人闹哄哄的,祝缨卷起袖子说:“今天大姐请客,我去把葫芦切了,一会儿汤好了就吃饭。”

杜大姐忙说:“你们先吃,今天又有酒,汤要到最后趁热喝才解酒舒服,我看灶火就行。”

祝缨道:“行。”她还是先把葫芦给切了,一会儿杜大姐直接下锅煮就行了。花姐跟进去,拿个小碟,把各样调料的份量都拣出来:“一会儿加两瓢水煮熟,最后把这些放进去就得了。”

然后花姐和张仙姑一起动手,在正房摆了一桌子,那一贯钱除了花姐点的几样,杜大姐又买了六种蜜饯、四样干果,最后交还一把零钱给花姐。一家人围着一桌子坐,张仙姑道:“杜大姐,你先别忙啦,也先吃。”

杜大姐就拿两只碗,一只装饭,一只装了点肉,配一点咸菜去房里吃,张仙姑撕了条鸭腿给她送去,才回来安心坐下来倒酒。

前阵子张仙姑担心得狠了,说:“今天可以睡个安稳觉啦。”

祝缨道:“嗯。对了,可能会有人来讨情……”

张仙姑道:“什么礼都不收!咱们家呀,平平安安的最好!”

花姐笑道:“也是为了小祝以后没有把柄叫人拿捏。”

祝大道:“喝酒!”

一家子开心地吃了一顿,席间,他们又说起王云鹤好像也有个奏本,祝大有点得意地说:“老三还想到他头里去了呢!”张仙姑也开心:“怪不得你两个常在一处,原来是想以一起了。”祝缨道:“他办事比我妥贴多啦!”

人家王云鹤一本上去,稳、准、狠,仪典上一写,齐活。别看朝上正在吵,多半吵不过王云鹤的。就算有人反对,王云鹤的帮手也多,冼敬那样的学生虽然外放的,朝中、京城,别的学生、同门、朋友,又或者是仰慕他的人也会思量。

祝缨与花姐碰了碰杯,说:“我奏的事儿准了下来,可得加紧干了。”

张仙姑和祝大升起了一股与王云鹤争竞的心思,都说:“那你好好干!”又不放心地叮嘱,“还是稳妥些好,没有王京兆干得快,也不丢人!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祝缨道:“我有数儿。”

祝大重新高兴起来,给自己满了酒,顺手给闺女也倒了一杯:“来,喝!在家里随便喝!”

喝得半醉时,杜大姐烧好了葫芦羹,端上来一人热乎乎喝了一碗。杜大姐说:“热水也烧好了。”祝大和张仙姑就先洗漱睡觉了,祝大又懒得洗脚,被张仙姑提耳朵骂,左邻右舍于是又知道他不爱洗脚。

…………

花姐今天心里实在高兴,杜大姐给她端了热水时说:“娘子,三郎干成一件大事是好。可是……”

“怎么?”花姐的醉意去了几分。

杜大姐犹豫着提醒她:“那个穿白的小娘子说,她又不能做官儿。三郎就弄了这么一出,她瞧你的眼神儿也不良善呐!”

花姐松懈了下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三郎本来就……没事儿的。你也歇着去吧。”

杜大姐出去打水刷完了碗,把厨房收拾好了,才回门房西屋里睡下,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花姐因杜大姐说的这事儿有点想笑,趁着一点酒意,轻飘飘去敲了祝缨的门:“小祝,睡了没?”

祝缨拉开门:“怎么啦?”

花姐见灯光从北间那边透过来,问道:“你还读书?”

“随手翻翻,写点东西。怎么?”

花姐道:“想来看看你。”

“那看吧。”

花姐笑了两声,问道:“这个事儿,就算这么办成了?”

“要等到人进了大理寺,正经干了活、拿了俸禄,没有人找后账了,才算成了一半,”祝缨很冷静地说,“就算是人进来了,也不是不能再黜了去的。你要黜个别的职位,千难万难,要说黜了她们,没几个人会硬说不行的。眼下我还得盯着。你想,能增设,就是因为无关痛痒,既然无关痛痒,则减去也就不算什么了。”

花姐的喜悦之情淡去,却没有什么担忧,她说:“你别为这个耗神才好。成与不成,不在一时一事,只要你在,就很好了。再说了,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不然王京兆也不会跟着做。有良心的都会说你做得好,也都会照着做的。”

祝缨道:“我知道。”

花姐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歇。”

祝缨道:“好。”

花姐没向她打听付小娘子的事儿,告示都贴出来了,付小娘子照着要求做就是了。王京兆那里也有本具上,没有大理寺的差,还有京兆府、万年县等处呢!花姐立意,付小娘子要借书,她帮忙,要漏题,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祝缨不知道花姐被付小娘子拜托过,她只管想着手上的这一摊子事。不但是要选好人,还须得协调好整个大理寺的关系。好在现在大理寺狱里没什么女囚,倒不着急执行。她回到北间,重新提笔,开始细细地写招收狱卒的要求条件。

这些条件是不对外公布的,只能存在她自己的心里。

得选好看的!

祝缨对人的长相也没什么特别的挑剔,长得丑的未必就心地不好。但是,这个朝廷,它看脸。从古至今,选官就是个看脸的勾当。长得丑而能做官的,不是有个好爹就是有个好娘,然后才是因为他有才华。

第一批,她得把人弄得整整齐齐的,送到大家的面前。摆出来一看,舒服、顺眼,这样才行。然后要兼顾能力,不过她想,狱卒来应选的人应该很多,因为这个狱卒不太限出身。她挑选的余地就大,也就可以要求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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