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300)

办完了这些才回到家里,花姐正和杜大姐十分不安地等着她。张仙姑问花姐出了什么事,花姐只简单说:“大理寺接的囚犯,挨了打呢。”张仙姑就以为是找花姐治伤的,说:“老三也是的,不能白使你呀,就开个账,给你开个工费也不算是循私!”

花姐勉强笑笑,张仙姑还以为她是吓着了,因为祝大说过,牢里挨打很吓人的。

花姐等到了祝缨,迎上来低声问:“怎么样?”

祝缨道:“依旧交给我来办……”

张仙姑道:“先吃饭再说!”

吃完了饭,花姐到了祝缨的房里,祝缨道:“没事儿,我应付得来。我本来以为,事情糊过去就算了,现在看来可能要出京一趟的。”

“诶?”

“不能叫他们糊弄了。”

“怎么?”

祝缨道:“陈相那个人,你知道的,就要外面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如今出了这个事,他是糊不上了。可我得糊得上。”

“他是为什么呢?”

“他不能落人话柄,叫人说凉薄。老上司,他自己背后骂骂就算了,显得他道德高尚。管,还是要管一下的。”

“好,我为你看好家里。”

“嗯,如果有什么事儿,不要管细软,带上人,跑郑府去。”

“这么严重吗?”

“最坏的打算而已。”

…………——

第二天,祝缨只管处理大理寺的庶务,并不去提审犯人。但是左司直却跑了来,一脸奇怪地说:“那个事儿,可能不太对劲。”

祝缨问道:“例行盘问,有什么不对劲的?”

左司直道:“那些衙差说,那个李家家里一团糟烂,谁干的都不稀奇。又说,他们家的葬礼上还闹了呢。”

“怎么想起来盘问衙役了?问问也好。父亲死了,哥哥和兄弟各执一词,不闹起来才怪。”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哪知道略一问,才知道有点古怪!”

“怎么说?”

左司直道:“你见过祖父的葬礼长孙不出来的吗?”

“生病?”

“纵病着,叔父、姑母挑理,他能不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么?就是不出来,惹得那几个人从头念叨到尾。”

“你是说?”

左司直道:“还真有古怪……要论年纪,李藏的儿子年纪不小了,可孙子还真是……哎呀呀……”

祝缨道:“不好乱猜呀,看来我真要跑一趟了。”

“何必是你?再说了,以什么名义拿人呢?就凭我们没头没尾的猜测?对别人可以,没有确实的供词,就拿个小郎君,不好办。那边审了这些日子竟没有审出来这件事,也是很古怪的。那些个侍女,嘴怎么能这么严的呢?你别沾这个事才好。”

祝缨道:“可惜已经沾了。”

两人都很踌躇,左司直的发现不能说没用,但是也很难有用。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该知道变故的人也都知道了。

郑熹把事情给扛了下来,他抢先去见陈相,先发制人,向陈相抱怨他给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变故:“早知道有这样的内情,我是怎么也不敢应命的!”他还真有点后悔,因为知道了李藏和陈相的关系,所以多事暗示了陈相,结果惹出这么个结果来。

郑熹平这个事儿也是有代价的。他还得跟地方上的官员扯皮、扛着刑部的最终验核呢!他把这事儿交给了祝缨,祝缨是他要栽培的人,万一因为这件事把祝缨也被问个办事不力给耽误了仕途,那他就亏大发了!而事情确实是因为祝缨安排了个人把脉给捅出来的,陈相记不记仇,还真不好说。

要他埋怨祝缨多事,他还真埋怨不起来。毕氏不是省油的灯,这事接得大意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正直一点呢!

如今得不偿失,他决定及时止损。

陈相也吃惊:“怎么真有这样的事吗?”

“御医摸的脉。”

“那该去查地方!”

郑熹道:“已下文了,先让他们自查。”这是正常的流程,一般都是发还自查。查不出来、让上头不满意或者上头另有想法,才会另派人查。

陈相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阴沉地说:“我知道了。”

郑熹道:“您得有个准话给我。以学生的浅见,唔……恐怕捂不住了。”

陈相道:“查!我要真相!害!到现在真相还不清楚么?”

郑熹道:“那晚辈就去加紧办了。”

“唉,真羡慕郑侯啊!”

…………——

郑侯确实是值得羡慕的,因为陈相自己的儿子陈萌,他又办了一件傻事。

他带着一个姓李的人找到了祝缨。

祝缨家的地址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陈萌到这里来就很奇怪了。开门的是杜大姐,正在问话的时候,花姐、张仙姑都探出头来看。花姐与陈萌就打了个照面,陈萌道:“冠群啊……呃,你、你在这里了?哦,倒也不奇怪。”

花姐见了他也有点不好意思,福一福,就进了自己房里。

张仙姑和祝大迎了陈萌,知道他是找祝缨的,说:“大公子少坐,老三就快回来了。”

陈萌就是掐着点儿来的,问:“他近来忙么?每日按时回来么?”

“对、对啊。”

陈萌松了口气,道:“哦,这位是李先生。”

“李先生”一身素服,张仙姑就觉得这人不太懂事儿,带孝的不该乱蹿到生人家里来的。她不太甘愿地请他们到祝缨的房里坐,让杜大姐给上茶,自己去要回房去准备叠点纸元宝,备香烛,等下得让祝缨跨个火盆才好。

快过年了,得吉利点儿。

但是张仙姑不敢明着说,她有点怕这个李先生,李先生看起来很有点身份的样子。

陈、李二人坐不多时,祝缨就回来了。她今天在大理寺忙了一天,听说陈萌来了,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进西厢,先行礼:“大公子。”

陈萌道:“三郎,实在惭愧,确实有事相托。”

祝缨道:“这位李先生是不是……”

那人起身一礼:“在下李泽。”

祝缨忙还了一礼:“您是上官。”李泽四十来岁了,现在因为死了爹在丁忧,但实际上他身上的品阶比祝缨高不少,人家已经从五品了。

陈萌道:“我就说,三郎是个心里敞亮的人。”

祝缨道:“为的毕氏的案子,是吗?”

陈萌道:“不错。”

祝缨叹了口气,道:“大公子,你不该过来找我的。陈相已经放话了。我不瞒你,大理寺接了这个事,差点掉坑里了。我们上头还有刑部,下头还有当地官员,这顶上压下的,实在撑不住中间再来这么一出!”

李泽一脸的为难,道:“确是件难事,否则也不敢惊动诸位。”

祝缨道:“您能给我一句实话吗?真相究竟是什么?”

李泽苦笑道:“你问我,我知道的都是一片祥和。”又是行礼,又是赔好话。一个年纪是自己两倍的人,两鬓微有白丝了,这样伏低作小,实在让人伤感。

祝缨脸上也现出伤感的神色来,忙上前搀他,说:“李先生,您这是……大公子不厚道呀,带人过来这样对我,叫我怎么样才算礼貌呢?”

陈萌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你想要什么结果?”

陈萌道:“当然是一床被掩了。”

祝缨道:“恐怕是不能如意的。这件事情,有好结果是老天保佑,没有,就是我无能。”

陈萌这中人做得,就很失败。祝缨送他们俩离开,李泽还能稳住跟祝缨拱手为礼。祝缨也跟没事人一般,也跟李泽道别。

…………

祝缨当晚就去了郑熹家里。

郑熹很意外地问陆超:“现在什么时辰了?”

祝缨道:“我知道,快宵禁了。”

“有事就说。”

“第一,是左司直发现的,据说李家的长孙没有出现在葬礼上,他的长辈们很是闹了一场,不确定有没有关系。第二,刚才陈萌带着李泽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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