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343)

天还挺冷的,就得在前院里搭棚子,还不能露天。

张仙姑很内疚:“你都二十岁了,也没做过几个生日!是该好好地过一回了!”

花姐知道内情,心中忧虑,她也不知道祝缨有什么办法应付。可是随着二十岁生日的到来,祝缨这个在形象上作出改变的问题就必须落实了。花姐想了好些天,也没想出来有个什么更好的办法。粘假须?万一胶不粘怎么办?还有娶妻生子的事儿……

她是愁着帮祝缨筹办这一次“冠礼”的。

二十岁的生日场面没有暖宅时的大,几个朋友、几个同僚,也没请大理寺内的吏员们。但是郑熹很给面子地出现了一会儿,大理寺的官员们都有点震惊——大伙儿是万没想到他会出现的。

张仙姑和祝大见了郑熹还有些害怕,却不像当年那么的恐惧了,磕磕巴巴地上前行了礼,说了几句自认的场面话:“大人,贵足贱地,同喜同喜。”

郑熹也不同他们计较,笑着说:“恭喜。”

张仙姑想起来郑熹才新婚,又恭喜他新婚,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祝大连恭贺新婚的事儿也没想起来,听妻子讲了,也跟着祝郑熹“早生贵子”。郑熹一双儿女都老大了,仍然很有涵养地感谢了他们俩。

心道:这样的父母却生出那样的儿子来,祝家祖上可真是福荫深厚了!

祝缨将他请到正堂上座,郑熹将这屋子看了一眼,说:“过于简朴了。”

祝缨笑道:“衬我正好。”

虽然给郑熹在正堂里摆了一桌,还让胡琏、左司直等人相陪,郑熹也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他过来就一件事,给了祝缨几套极好的正式的袍服。冠礼加冠的仪式祝家也摆不来,郑熹就给了祝缨几套衣服连靴帽腰带之类。

他到这里最重要的不是喝酒,而是给祝缨取了个字——子璋。

取完了字,再饮一杯酒,他就说:“我在这里,你们也不自在,好好做一天生日,以后就是大人了!”

祝缨垂手道:“是。”

郑熹出了正堂,问:“王相给你的书斋题字了?在哪儿呢?”

祝缨将他请了过去,正堂是没有做成封回廊的样式的,到了书斋前,将封回廊正面的几扇门打开,才看到书斋门上的匾。郑熹道:“嗯,字还行。”

祝缨请他进去坐,郑熹又进去看了一眼,见这里面最贵的摆设也就是王云鹤的字以及他送的博山路,说:“屋子有了,也该收拾得像样些。”

祝缨道:“还没腾出手来呢。已经比小时候好太多了。我这个年纪能挣下这样的房子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郑熹道:“你要是想,本能比这个更好的。”

祝缨正色道:“人总得有个数儿,不能太贪,我要细水长流,可不想一下子把自己撑死。总要慢慢积累的。”

郑熹满意地道:“说得不错。不过要记着,你积累,别人也积累呢。厚积而薄发,累积二十载,现在人家要发啦。”

“咦?那……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陛下为什么要多想?”郑熹反问道。

祝缨恍然。

郑熹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别想太多,与他们吃酒去吧。”

“是。”

送走郑熹,祝缨便被同僚、朋友们围着说话,杨六郎还说:“这样的上司可不一般,能吃你的生日酒。”

左司直道:“那得看是谁。是小祝情面大!哎,你们新太常怎么样呢?”

杨六郎摇摇头:“还不知道是龙是凤呢,这不才开始么?他只管看我们那儿的旧档,倒还没说什么,我看跟以前的巫太常差不多。”

左司直听了直摇头。

正如郑熹所言,今天是祝缨的好日子,宾客们也都不说什么丧气的话,开开心心吃一回酒,也都留下些礼物,然后就走了。

等他们一走,祝家收拾礼物,算一算又是一笔小赚。花姐一一列出了账目,以后这些人家中有事的时候祝缨也是得回礼的。祝大和张仙姑都喝得有点醉了,回房休息去了。花姐造好了账目拿来给祝缨看。

祝缨扫了一眼,道:“还行。”

花姐给她把郑熹送的那几套衣服小心地收好,往祝缨房里放,说:“都是好东西,你身量也长得差不多了,这些还有放量,小心些穿能穿几年了。尤其是这几顶冠,还有配件儿,能用很久的。”

“那倒好,省钱了。”

花姐放好了衣服,问祝缨:“段太常来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是圣意有什么……”

“皇帝又不是谁家的傀儡。段家干了混账事惹了郑大人,郑大人收拾了他们家,赶他们家出京,陛下也不必拦着。段家在外任上干了这么些年的实事,积攒了功劳,陛下也没道理不让他们回来。”

“这些贵人们的想法,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祝缨道:“也不复杂。你想,新京兆与王京兆不同,可对陛下有什么影响吗?是京城百姓过得苦一点,可又没有到活不下去要造反。以前不也是这么过的吗?你要拿王京兆来当标杆看,就觉得新京兆这样就该死了。可实际上咱们从小到大见的这些官儿,王京兆才是异类。同理,新太常与旧太常不同,对陛下也没有影响。”

段家当年对皇帝也是有功的,凭啥就不能回京呢?

剩下的,就是各自斗法呗。就算没有当年的事,看郑熹跟钟宜也都是皇帝信任的人,两人也未见平素有多么的亲密。

“那你怎么办呢?”

祝缨道:“先看看。”

…………

第二天,祝缨还是照常去大理寺应卯。

隔壁的杨六郎也还是照常四处乱蹿,太常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新的动静。不过祝缨知道,随着段琳主政太常寺,段婴在京城里的名气又大了几分,正经是个名实相符的名门贵公子。

祝缨一个从六品的明法科考出来的穷鬼,跟这样的人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她跟杨六郎俩人,蹲台阶上,又开始观察过路的人。祝缨拿了一个三角的纸包出来,打开一角,晃晃,晃成一个角状的圆筒,里面全是瓜子儿。俩人蹲着一边嗑,一边聊。

祝缨道:“新太常来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啥?为着他跟你们郑大理以往的那点儿破事儿?”杨六郎还是口无遮拦的。他倒不怎么怕新太常,他也不是走士人的路子,他走宦官的路子,本来也不指望段琳对他如何青眼相加。他的升降在罗元。

“都知道了呀?”

杨六郎道:“也不能说都知道了,我这不是消息多一点么?我看段太常也没脸把那事儿挂嘴边儿上,他们家总说自己诗礼之家,就这么养小老婆私孩子的?不能说。你们郑大理呢,所性又太大了点儿,把人爹娘气坏了……”

段弘、段琳的爹娘受到惊吓陆续染病身亡,这才是一件大事,爹娘一死,儿孙丁忧。等守完了孝,京官好位子早没了,郑侯出征又回来了。中枢就很有默契地把段家踢走到地方上任职了。那么好的官职,凭什么就非得留给你呢?

祝缨心道:当年如此,现在恐怕也如此。相帮不会帮太多,有好处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了。

口上提醒杨六郎:“新官上任三把火,悠着点儿。”

杨六郎心道:你这是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呢。我才不怕呢。

他此时还不知道,遇到一个想干出业绩的上司,底下的人会有多惨。

祝缨对段琳是有防备的,杨六郎没有。一出正月,杨六郎连串门说消息的力气都没有了——段琳开始干活了。

他回京之后先是安家,然后是熟悉情况,再把应酬交际拣起来、太常寺的事务熟悉了。正月一过,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二月他就开始卷起袖子干活了。他有在地方上的经验,做事极有条理。原本的巫太常是个得过且过的主儿,虽然有制度却爱糊。段琳一来,先定权责,再让各人动手,光是统计旧档写种种章程就要了杨六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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