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372)

财主慌了:“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救救小犬呀!”

他本来已不指望祝缨了,但祝缨居然暗中调查了,这让他觉得有门儿,又开始求了。

祝缨道:“啰嗦。来人,带这东西回去!你放心,我一天照三顿打他,打给了,饭就不给了。什么时候饿死什么时候就不用挨打了。他的同党运气好或许能逃掉,他是死定了。你去赎你儿子吧。侯五,你跟着。”

这般行事很对侯五的胃口,他也不说怪话了,大声说:“是!”

财主慌了,仆人更慌:“等等!小郎君并没有在他们手上,就在家里!”

财主夫妇二人都惊了:“什么?!!!”

财主的妻子原是躲在屏风后面不见客的,现在也冲了出来:“你说什么?我儿!”

仆人道:“我把他捆了,放到了那间没人去的小黑屋里……”

祝缨道:“小吴,跟着去看看。”

不多会儿,就见几个人把一个蔫蔫的男孩儿带了过来,男孩子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小吴攥着男孩儿的一只手不松开,男孩的母亲就拉着儿子另一只手,谁也不放,只得一起过来。

祝缨道:“怎么回事儿?给他喂点水先。”

男孩儿喝了点水,恢复了一点精神,说:“是旺财!”

他娘说:“都知道了,大人已经抓到旺财了。你……大人,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忘。孩子受许多的苦,容他换身衣裳,吃口东西吧!可恨旺财!”要不是一直抱着儿子舍不得松手,她早扑上去撕了旺财了。

祝缨看向小吴。

小吴道:“找着的时候,他被堵了嘴捆着扔在那里。三天了,也没给吃的,也没给喝的,更不管便溺。”说着,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祝缨道:“行了,孩子留给他们家人照顾。走,咱们去找刀疤。”

旺财忙说:“小人首告!就是他主谋的!小人带大人去找他!”

祝缨道:“城西酒馆儿喝酒的那个刀疤是吧?”

旺财脸也黄了,一看就是被说中了心事的样子。财主夫妇也看明白了,一齐叩头:“请大人做主。”

祝缨道:“我便服来的,就是为了不惊动贼人。府上不要再有什么响动,不要再哭,也先不要庆祝,还是如常,不要让人知道你家里孩子已经找到了。我同你去交赎金,金子就不用带了。旺财是吧?你跟刀疤有约定吗?他见着你出门再去,还是提前去准备?他要是走脱了,我把账全算到你的身上!”

旺财道:“是他主谋!今天早上,小人告诉他,郎君已筹到了金子,他就先去城外等着了,拿着钱就不再回来了。小人明天再去城外山神庙与他会合,分了钱各自逃走。”

祝缨突然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旺财努力在脸上挤出个笑来:“当、当、当然是放了……”

祝缨道:“他认得你,你这三天这么虐待他,竟然说拿到赎金之后会放了他?你逗我呢?”

“曹昌,看好他。别叫苦主给打死了。”

“是。”曹昌连忙上前,把要撕打旺财的财主夫妇给扶了下来:“大人自有公断,你们别这样!”

小吴看曹昌脾气太好,说:“得了得了,现在有本事了?!都住手!再闹,一起抓走!叫你们儿子一个人在家里。”财主夫妇马上就安静了下来,依旧恨恨地瞪着旺财。

祝缨道:“不气了?不气咱们就走。”带人直扑城外约定的交赎金的地方。

刀疤与四个人正盘腿坐在神像前的地上喝酒,身边当然是没有孩子的。

刀疤见财主来了,并不介意财主多带几个帮手——他也没带孩子,见不着孩子,这些人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笑着要爬起来:“钱呢?”

祝缨也不跟他废话,抽出刀上前直劈了下来!刀疤见状连滚带爬地要跑,他的同伴们也四散爬蹿。

侯五同几个军士抽刀来追,祝缨上前揪住了刀疤的发髻,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疤道:“你们不要孩子了吗?”

祝缨道:“你猜。”

她把马疤捆在马后,一路拖回了城里,引得无数人围观。

那一边苏匡也把案子破了,将起出来的赃物一路敲锣打鼓送回去,再把抓到的贼打个皮开肉绽地游街。两人在驿站门口相视一笑。

杀鸡儆猴一向好用,他们现在治安的人手不足,又不是本地的正经官员,只能抓着一个案子就办得又快又狠,震慑一下。

盗匪安份了一点之后,他们就有更多的精力来办案了。

又过了半个月,审得差不多了,祝缨才开始起草结案,由苏匡给她打个下手。阴郎中、骆晟二人就只能自己写个奏本,他们二人对案子确实不甚在行。

祝缨除了把涉案人员一人一档写好,又让祁泰做了两本账,一本是那干干净净的州府账目,一本则是赃物。

暂充府库的钱粮皆是从各案犯财产里查抄出来的。

然后将剩余的赃物造册、封存。这些东西都得交到京里,自己既然不能一路盯到底,她也就不伸这个手了。只与骆晟等人商量,略扣了一点给驻军的“辛苦钱”,这也是从赃款里扣的。反正都是查抄扣押的赃物,能少苦一点百姓也是好的。

最后把这段日子接的案子都给结了,需要上报大理寺复核的,也都写了案卷。

一切做完,由骆、阴、苏三人押着人犯、赃物,带着案卷回京覆旨。

骆晟道:“你不回去吗?其实你才是主审。”

祝缨道:“我是外放的官员,还得赶路呢。外出的地方也是我自己愿意的,现在如果借着这个案子再回去,别让人误会我见缝插针,有个机会就不想去远方,想要留在京里。”

“留在京里也没什么不好,”骆晟说,“京里也缺你这样能干的人。”

“驸马过奖啦。我是大大方方地出京远行的,哪天要回来,也是要凭政绩堂堂正正地回来。我不讨这个巧。路上保重。请朝廷早些派人来接手。”

骆晟道:“放心,我回去就向陛下陈情,催他们快些派人来。”

……——

骆晟虽然是个娇贵的驸马,这一路回京却是不叫苦不叫累,认认真真地赶路,不几天就赶回了京城。

这是一个很大的案子!朝野都在议论,差不多一个月了,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骆晟一回京就得到了召见。皇帝心疼女婿,不让女婿多费嘴,带着政事堂、三法司一同过来听他汇报。

骆晟口齿清楚脑子也不笨,他把案情汇报了,也毫不吝啬言语,把祝缨等人做的事也都说了。

听到祝缨还给府库留了一本账,以便新任官员可以直接取用时,陈峦顺便夸了祝缨一句:“祝缨做事一向用心,肯多想。”

皇帝道:“是个仔细人,心肠也好。”

骆晟道:“是。教了我不少。”

皇帝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案子办得也漂亮。想阴、祝、苏三人办事也比较利落,既给了驸马里子,也全了驸马的面子。他便说:“祝缨是个人才呀,去做一县令可惜了,还去得那么远!”

政事堂也知道路途太远了,王云鹤、陈峦越来越担心,不想让祝缨走那么远了。王云鹤心道:趁机让她近一点也是可以的,亲民官,哪里都能做的。

哪知骆晟是个实在人,他说:“祝缨倒不愿意。临别的时候,我问他为何不一同上京回奏。他说,大大方方的走,就要堂堂正正的回,不钻这个空子。”

皇帝对驸马更满意,孩子实在,也不抢别人的功劳,也不掩盖别人的好处,他看向女婿的眼神愈发的慈祥了,说:“好好,那就依了他吧。哈哈!”

政事堂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遗憾,便不再提及此事了。王云鹤又奏请须得及时派个新的官员过去接任。

皇帝很随意地说:“就陈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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