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422)

祝缨问道:“你的同学们,学得如何?”

赵苏犹豫了一下,道:“呃,在本县算好的。”

祝缨微笑了一下。赵苏又趁机向祝缨借几本书籍:“本县书籍原也不多,家父家祖虽搜罗了一些,也难与书香世家相比。虽有心往州、府去寻觅,苦无门路,纵拿着钱去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书。还望大人能赐几本书籍,晚生回去抄录,必按时归还,不敢有污损之处。”

祝缨问道:“想看什么书?”

赵苏道:“不拘什么,还请大人指点。”

祝缨道:“你给我出的这个题目可大了,你们父子商议好了?”

赵沣也忙说:“请大人指教。”

“我是明法科出来的,你们还要问我吗?”

赵苏毫不犹豫地说:“请大人赐教。”

祝缨伸出三个指头,道:“不扯那些大道理,就说最实在的,世人读书三个用:有用、治学、做官。你要哪个?”

赵苏不说话,赵沣要说话,祝缨对他摆了摆手。祝缨问赵苏道:“是为了治学吗?”

赵苏摇了摇头。

祝缨问道:“是有用吗?”

赵苏用力点了点头,赵沣发出一声“嗐”。祝缨问道:“做官吗?”

赵苏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祝缨道:“唔,那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好好筹划的。”

赵沣比儿子还要积极,从椅子站了起来,把儿子也给薅了起来,长揖道:“谢过大人。”

祝缨道:“互相成就,何必言谢?坐。”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上两句,都觉得差不多了,一个告辞,一个也不强留。

……——

赵沣父子离开之后,祝缨看看也到了午饭的时候,起身往后面去。

祝家一家四口坐在桌前,祝缨问道:“祁小娘子跟祁泰一处吃了?”

到了福禄县之后,祝家饭桌上的人就不太固定,有时候也跟祁家父女一块儿吃,有时候张仙姑就留祁小娘子下来吃。

花姐道:“嗯,他们家里说也要收拾点儿过年的年货。小祁说,她爹不大会与人说话,自己在家喝酒也得整治些小菜、干果之类。做好饭,她就弄那个去了。”

祝缨道:“倒提醒我了,这两天被他们吵吵的,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没办完。”

花姐道:“什么事?”她心里划拉了一下,家里年货备齐了,衙门里的年货也发放下去了。往京里的东西,虽然稍嫌轻了些,但也连问候的信件之类都打发跟着最后一批公文送走了。她也额外给小江主仆俩准备了一份合适的,以张仙姑的名义送了。

祝缨道:“县里老人。”

县令还管个风俗教化、尊老敬贤。福禄县的贤人,不好说有谁,但是老人的标准是很明显的。户籍是新登记过的,祝缨打算就照着户籍来。七十岁以上的给米、肉和帛,八十岁以上的有米、肉、酒、帛,九十岁以上的米、肉、酒、帛以及一支拐杖。只恨没有百岁老人,不然她能给百岁的拿九十岁的双倍!

这一笔开支也不用祝缨自己掏,封印前就让祁泰从账上做出来了,她决定、她批示,比在大理寺的时候花钱还要方便。

过年前几天,祝缨便照着户籍簿子,将报上有适龄老人的人家,依次拜访。福禄县好些年也没有这样的热闹可看了,祝缨出行,又被一群人围观。也有懂的说,这是敬老的意思。又有人问:“就县城有么?”

祝缨听着了,说:“只要在簿子上的,都有。”

“乡下的也有?!”那人大着胆子问。

祝缨看着说话的这个青年人,也是个黑瘦矮的本地人,衣服上带着常见的补丁,口音与县城略有不同,是下面的乡下人。祝缨道:“只要在簿子上。”

“远的地方也有?”

“只要是本县簿子上。”祝缨依旧很有耐心地说。

那边顾翁过了六十岁,还不到七十岁,但是他的老妻比他年纪大,刚好踩着七十岁的线上!他不在乎这点米,但在乎这点体面。早早换好了衣服在家等着迎接县令了,声音都听到了,人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的,打发了顾同出门看,却见祝缨被绊住了。

顾同道:“你啰嗦什么呢?大人几曾说话不算数了的?你只管看着就是了!”他心里也好奇,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全县十三乡,祝缨能走遍了送东西?

心中疑惑,他还是很恭敬地将祝缨迎到了家里,等祝缨慰问完了顾翁。顾翁苦留她多坐一会儿,顾同小声地说:“只怕大人时间紧。”将刚才在外面听到的说了。

顾翁也好奇,问道:“大人,来得及么?可要派人分发?老朽那庄上也有两个老人,情愿替大人跑一趟。”

祝缨看看顾同,叹息一声:“本县最会读书和最能长寿的人如今已都在县城里啦!我哪用跑太多的地方呢?便是你的庄子我也有功夫去的。”

祝缨说到做到,趁着年前最后几天,她也不在县衙里收年礼了,带人跑了十三乡,刚好赶在除夕前回到了县城。张仙姑原本还想跟着的,祝缨看此时天已颇冷,福禄县的冷与京城是不同的,它是一种难受的湿冷,她还是把父母留在了衙里,并且说:“我去去就回。这时候干这个事儿还要带上爹娘,叫人看了不觉得奇怪么?”

张仙姑这才不坚持了。

等她回来,张仙姑见到一个完好的女儿才放下一颗心:“哎哟,这下可以过年喽!”

…………

在京城,是祝缨出去四处给人拜年,在福禄县,是旁人上门给她拜年,县衙收了几十张拜年的帖子。祝缨便一总发了一回帖子,选了一天一总请了在县城的士绅们吃年酒。

席上,众士绅极力赞扬祝缨做了多少好事之类,祝缨道:“皆是百姓之力。”

照朝廷的规定,年假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就得开始办公了。福禄县又没有太多的公务,春耕又还没有开始,县衙还是很闲的。祝缨本人却一点也不闲,既然开印了,她就顺手写个公文,再认认真真写个信,信着公文的驿路将信顺路送到京城。

公文的事不大不小的,是说“给点儿流放犯呗”。

以福禄县这个破地方,流放犯人到这儿来包管他吃苦,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地方啊!但是祝缨到任之后根本就没有发现有这类人,所以,人呢?

祝缨一个大理寺出来的官员,到了一个地方,什么监狱、犯人之类本就是她最容易想起的。监狱不要提,上任汪县令人都不在,这福禄县里什么案子都糊涂着。祝缨到任之前,关丞派人把牢房里关的那些个欠租的、冲撞了贵人的一放,免教新县令看着心烦。

大牢都空了。

流放这事儿也跟汪县令有关,因为流放的时候,一般是判个“三千里”“二千里”,发到某州,很多时候不具体写到县。福禄县的县令不在县内,能被流放的都是重犯,这么扔到福禄县府也怕出事儿,于是要么就调配到附近的县,要么就府里接管了。原本福禄县还有个专一安放流放犯的小小的营地,府里干脆以“近獠地”不安全为由,行文申请将它移到了邻县。这样以后连“调配”的手续也都省了。

祝缨这回就是跟大理寺要人的——给点儿人吧,我这儿缺人。虽然跟行文措词极客气,究其实质还是点菜。她私下夹了一封给裴清的信,菜单列得详细极了:要求要一些技工之类。如果有农夫,也给点儿,壮年的最好。至于酸文假醋掉书袋的,我不要。来了就打死。

裴清哭笑不得,几乎要学着某人骂一句“逆子”了。

写完了公文,她便开始写私人的信件。

给郑熹无数的问候,感谢他年前送的衣服之类,说自己过年省得裁新衣了等等。然后又请郑熹帮个忙,问一问岳桓,太学国子学的课程都是什么样的,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课本,能不能给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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