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492)

“年后你再过来。”

“是。”小吴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奉上了压轴的礼物,说:“这是我们大人自己做的。”

刘松年又是一抢,打开了一看,竟也没骂,取了往自己腰上一挂,说:“还算有良心。”命人拿钱赏了小吴。

小吴心说:我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趁着运气好,赶紧去了一趟左丞家,还是得了个“回京前来一趟,有信要你捎回去”的信儿。胡琏那里亦如是。

小吴一连几天总在外面跑,最后去了田罴家、休致的那个前大理寺老王家,往这两家又送了点东西。在这两家,小吴特意背了祝缨的话:“去年才到福禄县,手头也没理会出东西来,今年手头略松了一点,还请别嫌弃。”

忙完这些就过年了。小吴安安稳稳过了一个年,京城繁华与福禄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过完了年,往这几处收一收回信,又得一回赏,到了初九这一天,他就与曹昌动身回福禄县了。去的时候车满满的,回的时候除了信却又没带什么东西,如此反而省了路上的时候,来的时候两个月,回去的时候一个月多一点就到了。

路上越走越暖和,走到中途,后面又有快马疾奔超过了他们,扬起的尘土将二人呛得直骂娘。等二人到了下一个驿站,却听到里面尽是欢欣讨论之事——太子有儿子了!

小吴和曹昌一怔,也都傻笑了起来。东宫有后,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儿!

两人赶路的劲头更足了。

到福禄县的时候还没出二月,二人已将厚冬衣都脱了,只穿夹衣。福禄县里也沉浸在一股很轻松的份围里。东宫终于有了儿子,如此偏僻之地的百姓也认为这是件好事。

人们看到小吴和曹昌,也与他们俩打招呼,说:“回来了呀?快些去见大人吧!”

…………

回到县衙,祝缨正在签押房里看账,苏鸣鸾和赵苏都在一旁侍立,祁泰在向她报账。

过年一波“桔子”卖得还不错,不算建同乡会馆、修路、修仓库,钱上只亏了几百贯而已。

苏鸣鸾道:“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辛苦了?”

赵苏道:“才开始,几百贯不算亏了。明年就能少亏些,再过两年,就是稳赚了。且库里还有一些,越往后,橘子越贵一些。一春一夏还能有厚利。”

祝缨道:“你们就是这么看的?”

苏鸣鸾问道:“阿叔,你这样说肯定有别的话,说嘛!”

祝缨竖起双掌在面前比了比,道:“你们两个,一个以后是要掌管整个部族的,一个呢又有心仕途,怎么能只看眼前这么窄的一片地方的一点钱呢?”

苏鸣鸾道:“阿叔不就是为了县里多弄点钱么?我弄茶,也是为了寨子里多些钱。”

祝缨道:“钱的数目差不多的时候,就不在多少而在位置了。”

苏鸣鸾没听明白,祝缨道:“这一回好像是亏了几百贯,且不说各家一摊亏也不算多。就说这钱,散户拿到了卖橘子的钱、仓库的工人拿到了工钱、车夫、脚夫乃至路边卖茶的都拿到了钱。他们有买米的、有买盐的,也有买些家什的,农夫能有钱赚、茶馆酒楼也有钱赚。看着是一文钱,实则已是三文、五文、十文……”

她还修了路,路可不是只为运橘子,还能干别的呢!还有仓库,还取租金。各种商税也有了,就算她不收十文一下的小买卖,也是一笔收入。明面亏钱,实则她借此时还赚了不少钱。

苏鸣鸾道:“还是不太懂,不过听起来很好。”

祝缨道:“本来就很好的。”她摸出了一枚铜钱,道:“你要是只看着它,就必然拿不不稳它。慢慢想想这个道理。”

“是。”

童波跑了过来,道:“大人!小吴他们回来了!”

祝缨对表兄妹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再同你们说话。”

两人离去,与小吴等人擦肩而过,小吴老老实实叫一声:“小郎君。”沉着稳重直到苏鸣鸾和赵苏走远了,才跳起来往签押房蹦:“大人!大人!我们回来啦!”

两人将一包袱信放到了祝缨桌上,开始依次叙述拜访京中各人的经历。曹昌口中就没有什么,只有:“都问您好。”

小吴说得就很精彩了:“王相公府前好些人排队,小人正排着队,里头把小人叫过去了。”、“陈相公说,大人还年轻,一定要很把根基打牢。”“田大人家里都哭了呢。”

祝缨一边看信一边听,王、陈都让好不要急躁,王云鹤说,能“抚远”当然是好,但是重心还得是福禄县本身,切不可因为陛下更喜欢这教化蛮夷之功就忽略了县里百姓。陈峦说得直白:你在朝中无根基,就得拿地方上的政绩当你的根基,老实猫着,至少干满三年,三年都得优异!

裴清、冷云这回都没有信了,正好小吴讲到了大理寺风云。

祝缨心道:我说呢!

现在的窦朋就像当初的郑熹,他们都是有本事有抱负的人,到了一个衙门,不得把这个衙门上上下下攥到自己手里,把人都弄得服服帖帖的?可大理寺人员都被郑熹这个缺德鬼临走前填满了!

窦朋正因明白、有本事,才会弄出这些风波来。左丞能坚持下来就不错了,自是无暇再理会她。

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几天才收的几个流放犯与之前全然不同,乃是正经的“悍匪凶徒”,是当年王云鹤在京城遇到了要当街打死的那种。人就是不会种地、不会干活,就打打杀杀,除了正经事儿,□□掠掳无所不做。

才到福禄县,给放到流人营里,没三天就要占兽医妻子的便宜。亏得单八等人听到动静要来救,反而被他们打了一顿。丁校尉的营地在流人营旁边,听到声音派了健卒过来才免去了一场祸事。

祝缨只好将流人的“规矩”也立了起来——流放犯到了地头,先打四十杀威棒。

她一封一封翻着信件,信没看完,吴、曹二人都说完了,祝缨道:“好,知道了,你们去后头歇着吧。”

两人知道她的习惯,一揖,退了出去,留她继续看信。

郑熹的信越发的啰嗦了,这也叮嘱那也叮嘱。刘松年的信就很有趣了,先说瑛族的传说十分有趣,然后故作不经意地说,桔子不错啊,有没有给我两颗。最后才是说到了赵苏的文章。

刘松年没有批改赵苏的文章,而是给了祝缨一个建议:要不让他去读番学吧。这赋作得味儿不对,根本没法儿改。他还举了个例子,就像郑熹和周游,都是人,你要把周游改成郑熹,就改不了。

如果真要走科考的路子,就考个明经,背书的那种,或者去国子监读书。“文名”是很难的了。

祝缨心道,番学是不可能的,只好设法进国子监了。可惜国子监也有些难度,不是现在就能进的。

“唔……”她忽然起身,将各种信件拢好拿到后面卧房里,放到装信的箱子里锁好。然后换了身衣服,慢慢地往衙门外走去。

衙门外面的街上,她遇到了丁校尉。

丁校尉道:“祝老弟,你出来怎么不带个人?”

祝缨道:“有你在,安全得很,哪还要人?新宅子还好?嫂夫人还喜欢?”

丁校尉是道:“喜欢。她喜欢了,我却惨了,老弟,我的私房没了。”他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表情十分的难过。

祝缨给驻军补贴,这拨驻军老家不在福禄县。其时多半是一处征发的士卒集体往另一地服兵役,这一百人来源比较集中。祝缨就特意派人去那里也建了个同乡会馆,一边卖橘子一边给军士们提供一种兑换的服务,即,在福禄县里领的钱,如果要捎回家里,可以能过福禄县的同乡会馆。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另托人捎带,以免被人侵吞了辛苦钱。

祝缨也不是让人押着钱上路的,而是开一张单子,拿单子兑钱。每一百里,收百分之一的费用。一百钱,走一百里,到地头兑个九十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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