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495)

康桦心道:这又是什么事儿?

阮、樊二人想这必是祝缨的事儿,他们懒得管这个,都打算催马赶路。不想这一队人却是冲他们来的!

为首一人先不问祝缨,而是问:“阮、樊二位御史在吗?”

二人问道:“何事?”

来人道:“接令,命阮芝、樊路查问福禄县驻军案。”

祝缨心道:丁校尉犯什么案子了?!!!

那边阮、樊二人下了马,取了身份凭证验讫,来人这才取出一份公文交给阮芝:“着查福禄县驻军钱粮。”

康桦听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对祝缨道:“鲁大人有令,此间事了,你到州城一趟。我先回去向大人回话。”

祝缨道:“慢走。”康桦对阮、樊二人拱手,道:“告辞。”

二人道:“且慢。”

康桦问道:“何事?”

二人将康桦叫到一边,将公文给看他了一眼,康桦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樊路道:“康大人,你且回不去了,得帮这个忙。”

阮芝又对祝缨道:“又要叨扰啦。”

祝缨道:“哪里的话,还住驿馆吗?”

“也只得如此啦。”

“请。”祝缨做了个手势,心下暗暗警惕,这事儿不太对劲!二人看她的眼神有点怪,丁校尉才来多久?能有什么钱粮上的问题?难道与我有关?又留康桦,难道是为了辖制我?

阮芝道:“我二人与丁校尉并不相熟,还请祝令代为延请。”

祝缨与他们一边回驿馆一边说:“好。二位是要下公文,还是只是问话?”

阮芝笑道:“不会让祝令夹在中间难做的。”

“好。”

三人先回驿站,祝缨亲自去找丁校尉。

丁校尉家本来就要准备暖宅的事儿,虽然会被老婆打,他此时还是在家里帮忙的。丁宅看门的是丁校尉从营里调来的军士,看到祝缨笑道:“祝大人来了?!标下这就去通报我们校尉。”

祝缨道:“跑慢点儿。”

军士仍是一道烟跑了去,丁校尉转眼就出来:“祝大人来得好早!我这里酒席还没准备好哩。”

祝缨道:“方便说话么?”

丁校尉道:“到书房来吧。”

丁校尉不读书,“书房”不过徒有其名而已,实则是个丁校尉装门面的会客室。两人宾主坐下,祝缨道:“京中两个御史要见你。”

“咦?我与御史有什么瓜葛?我养个外室,那不是没养成么?”他摸了摸脸,上面疤还没掉呢。

祝缨道:“这也算个事儿?你自己小心着点儿,没发文拿你,现在事就还不大。”

“哦哦!祝大人,一同去不?”

祝缨道:“我要不与你同去,以后还能做得成朋友么?走着。”

两人走到院子里,丁校尉对后面大声叫吼了一句:“我跟祝大人出去了!”

丁娘子从后面绕过来,见到了祝缨才笑道:“祝大人又要为我们家费心啦。”

祝缨道:“哪里。”

丁娘子这才放心地放丁校尉出门。

………………

二人到了驿站,里面已然摆开了架势,阮、樊二人与康桦正在聊天儿。三人的随从加起来也有十数人了,都列队整齐。

祝缨暗中警惕,丁校尉却大大咧咧的。祝缨向丁校尉介绍了阮、樊、康三人,丁校尉对三人抱拳为礼,又问:“不知叫我来有何事?”

丁校尉是一点也不怕的,他是军人,并不像一般的官员那样可以被随意处置。

阮芝请他二人坐下,丁校尉的品阶最低,就坐在了最后。

阮芝就问道:“丁校尉帐下可有一个叫洪幺的人?”

有。祝缨在心里答。丁校尉帐下从她手里领补贴,拢共百来号人,她连这些人长什么样都知道。

丁校尉也说:“有。这小子怎么了?”

阮芝点点头,不答反问:“为人如何?”

“就那样吧,是个肯出力气的兵。”

“品性如何?”

丁校尉道:“这话奇怪,咱们当兵的,以忠君爱国为要,哪有什么不好?”

阮芝道:“那就是还算可信了?”

“他没犯什么案吧?”丁校尉忽然怵了。

阮芝微笑道:“好叫丁校尉知道,五百里外有一地名丰堡,那里的士卒险些哗变。”

“哎?那与洪幺有什么关系?”

阮芝对祝缨道:“祝令,我现在要是封账,应该不算晚吧?祝令一向能干,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有时候,太能干了也不好。丰堡的驻军与本地洪幺等人都是同乡,祝令会心疼人,给他们发钱了吧?都是同乡……”

原来,一处征发的兵役并不全会分到同一个地方,譬如福禄县就需要一百来人,如果洪幺老家一次征发三百人,另两百就会调到别的地方。洪幺等同乡跟着丁校尉到了福禄县,他的另一部分同乡们则在丰堡当兵。

今年过年之前,祝缨不但发了按月的补贴,还给每人一笔按品级不等的过年费。都凑在一起,对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巨款了。祝缨又提供了费用极低的运送钱款的业务,让洪幺的家人过了一个好年。

好巧不巧的,洪幺“肯出力气”之外又别有一个特点——大嘴巴。丁校尉带兵也不算很苛刻,更要给祝缨面子,他就点了个强壮又能言会道的士卒,命他陪同福禄县派去开同乡会馆的人回乡。一是给福禄县的人领路,二也算是为了保护福禄县人的安全。

这个人就是洪幺。

洪幺能言会道在赶路无聊的时候是个优点,可是回到家一吹牛就是个缺点了。他回到家,陪同乡会馆的人将捎带的钱一分,自己也回家过的了。过年少不了串亲戚,他大嘴一张,就吹起牛来:咱们这回可以发达了!福禄县孝敬咱们土地、钱粮、还给牛和犁!

他与所有出门闯荡而回家的人一样,必不能灰溜溜的回来。征发兵役是件没有出息的事儿,但是能发财就另当别论了!

没多久,十里八乡好些人就知道了他怎么显摆的。他明明只攒了两贯钱,却将这两贯钱都拆散了放到一个笸箩里,摆在自家堂屋的桌子上叫人看。对钱吹牛,越吹越没了边儿。

事儿就传到了在丰堡驻军的人家里,福禄县都这样,丰堡应该也不错吧?

并没有!

丰堡地方就算要与驻军相处,也是先从校尉等头领开始结交,谁能照顾到一个个的大头兵呢?那得看校尉做不做人。

这校尉自己捞钱还捞不过来,又要士兵过得清苦以显示自己清廉,哪有心想到他们?校尉不做人,自己吃得满面油光,却以“青黄不接”为由,又污了一笔款子。丰堡驻军的日子愈发的难熬。

终于在前阵子出事了!

起因是一个士卒收到家里人捎来的口信——他爹死了,但是没钱埋,家里借了钱办了丧事儿,让他把一些军饷捎回来还债。

他向校尉讨钱,反被校尉的亲兵说:“不识大体,没眼色。”

两下吵了起来,亲兵把人给打了。丰堡士卒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老乡帮老乡,与亲兵们打了起来,校尉又要“行军法”,要斩杀带头闹了他的事的人。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士卒鼓噪起来,执刀杀进了校尉的大帐,将他给挟持了。

又把平素奉承校尉、欺压士卒的亲兵们都杀了,接着就公推了两个人要向上陈情,控诉校尉不做人。

事情闹大了,当地官府赶紧加紧文书发到了京城,皇帝震怒!

京城一面下令安抚、处置哗变的士兵,一面下彻查。事情比较紧急,需要快点拿出个结论。

再另派官员过去调查又耽误时间,正好,阮芝、樊路已然在附近了,不如发一封公文,由驿路飞奔去通知,可比另派官员赶路节省时间啊!

这里面本来没祝缨什么事儿的,祝缨道:“丰堡克扣士卒以致哗变,与我福禄县何干?”

阮芝道:“凡事都要从根子上来。钱粮的账,还是要说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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