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507)

窦朋问道:“当年究竟如何?”

祝缨没给他看自己接手时的收据,而是将自己与左丞交割时的收据呈给窦朋看,道:“就是这些。您看看怎么抄录一下,不然一会儿御史台那儿还得打官司。”

窦朋当即唤了书吏来一人一页飞快抄写,抄完了再将原件还给祝缨。祝缨将他们抄的又看了一遍,签了个背书。

抄的、看的一面叹她仔细,一面想:可恨!原来我们曾有这么多的产业。

窦朋道:“我料亦差不多。”

祝缨道:“大人明鉴。”

窦朋左右看看,问裴、冷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二人都摇头。

蓝、孙二人又陪同祝缨往御史台去。

御史台离大理寺也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御史台里有祝缨的一个熟人,阳大夫不算,祝缨只见过他几面,熟人是姜植。外人看来她和姜植不算密友,实际上二人与郑熹都有很深的关系。苏匡的案子不是姜植审的,他现在已是侍御史,大家都是卡在六品上的人,见面互相点头致意,姜植就得去忙别的事儿去了。

管苏匡案的侍御史叫阎建民,是个方脸的中年人,长得很合选官的相貌,颇具威严。对祝缨说话却还客气:“累祝令跑这一趟。”

祝缨跟他也是熟的,御史台借大理寺的大牢,办案的人常与祝缨有接触,若是提审女犯,手续就更要繁琐一点,更常打交道。

祝缨道:“不敢,有案子牵涉其中,自该说明的。”

阎建民道:“我便不与你客气啦——究竟如何?”

“是我走之后的事,我手里有的也只有收据。我也带来了,要不御史找人抄录一下?”

阎建民笑道:“案子的证据你不给我留下?”

祝缨道:“你不过拿这个对账,有账就行,这却是我与旁人交割的佐证。你要留下来,也得给我写个收据。”

“你还真是小心。”

祝缨道:“要是不小心,没留这个东西,这会儿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阎建民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着人来抄写。”

收据抄完,他又问道:“丰堡哗变,怎么回事?”

祝缨道:“我真不知道,离我五百里呢。说是因为我给我那儿的人发钱,他们那儿倒闹起来了,可笑不可笑?”

阎建民道:“有什么可笑的?养家糊口的人,能不着急么?你的账有个说法么?”

祝缨又拿出一本来:“这是我与丁校尉往来的公账,你接着抄录?”

阎建民笑道:“好。”

政事堂派了人送过来的,他也不想惹。跟祝缨在这皇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好几年,祝缨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很清楚的,除非上下串通一气栽赃给她,不然是真找不到什么毛病。

书吏抄着,阎建民抄手踱步:“我真不知道叫你跑这一趟是这的什么,这么远的路。哎,你是要回来了吗?”

祝缨笑眯眯地:“哪儿能呢?任期还没满,兴许就是叫我回来好当面训话,免得我淘气。”

阎建民道:“未必未必,听说你面圣了?”

“昨天,回了些在县里的事儿。倒先被相公们审了一回,他们问得可细。有点儿吓人。”

“你还能叫吓着了?”

两人闲话的时候,这一份账也被拆开抄完了,阎建民道:“好了,我这里留个档,你也看一看,抄错了没有?”

祝缨拿了,逐页给两份复件上写了背书为注,最后签上名。阎建民道:“小祝,厉害。”

祝缨道:“这又是怎么了?”

樊路是阎建民派出去的,期间在公文里夹过私信给阎建民,历数祝缨之不配合与绵软之状。

阎建民心道:差远了差远了。客客气气给祝缨送了出去,出门时还说:“案子本不干小祝你的事,只是问几句话。”

祝缨道:“我明白。”

…………

出了御史台,就没有别的地方了,蓝、孙二人再将祝缨引回了政事堂。

王云鹤满心欢悦。祝缨面圣的奏对非常得好,虽仍有青涩的地方,但是路子是对的。他花了些心思教祝缨读史,祝缨读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好!这人带着脑子读书,能有自己的想法,王云鹤岂能不喜?

他昨天又熬夜把祝缨写的两大本都看完了,祝缨写的试种记录,各种数据齐全。王云鹤比照自己所知,知道她是用心去种地了。士大夫总有一种不好的习惯,说是“耕读”实则那个“耕”许多人是不大瞧得上的,更像是一种姿态,秋收粮食没有春天种的种子多也不在乎,人家不靠那个吃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也不是少数。

而祝缨写的两年为亲民官的总结,更不仅仅是写已经做过的,连计划都有。不仅仅有福禄县的,还捎带写了两页她对周边的看法。当然也包括了稻麦两季的问题,还包括了果树的问题。

今天一大早,王云鹤上完早朝就把这个又给施鲲看,两人替着班把日常的事务给批示完。

中午吃饭的时候,祝缨被带了过来。王云鹤道:“来,一道用饭吧。”

祝缨的饭量比他俩都大,两人见她吃得香甜,都指着自己的桌子上的菜让拿给她。祝缨问道:“二位相公不吃吗?我没事儿的,赶路时也不吃午饭。”

“老了,吃不动了。”施鲲感慨。

王云鹤道:“你尽量吃,不够还有,我们看着你吃,胃口也好些。”

这会儿又没有食不语的教训了,一边吃一边聊。王云鹤问祝缨一些情况:“南府你都给惦记上了?”

祝缨道:“不惦记不行,我想给福禄县弄富裕些,还是那句话,财富如流水。水都流到我这儿来了,邻居家要是穷了,我也睡不安稳不是?不如大家一起能种个双季,吃得饱一点,手里有点余钱了,也能多买一点我的橘子。对了,您吃橘子吗?”

王云鹤笑道:“老刘手里有块板子,上头有个白字。”

“就是那个。卖贵一点,我这儿容易赚钱。把周围的钱都拢了来可不太行,还得他们都有钱了,才有钱买我的东西。橘子这东西,周围几个州都大量的产,怎么分辨?也容易冒充,也容易冲行。人家顶好另有别的生计。再有,人心趋利,种果树有钱了,不种庄稼怎么办?”

施鲲道:“不错。你怎么办的?没见你写。”

祝缨又扒了一碗肉菜,道:“不好意思写,谁占良田种果树,我弄死他。”

施鲲“噗”地喷出一口米饭,拿筷子点着她:“都说你促狭,我看你呀……”等等!这是皇城门前杀人的主儿啊!不狠才奇怪吧?

施鲲道:“还是要宣谕一下再动手的。”

“嗯,已经吓唬过他们了。”

两位丞相都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施鲲又问:“你跟鲁刺史不和?”

祝缨道:“不敢。下官一向敬重前辈的,只是福禄县离州城也远,下官到福禄县想做的事儿太多,不免怠慢了刺史,好在刺史大度也不与下官计较,放手让下官去做了。”

施鲲对王云鹤道:“他嘴巧。”

吃完了饭,三人喝茶继续聊天儿。王云鹤问祝缨瑛族的事,祝缨说了自己的经历:“下官去那儿连来带回二十天,没能全看到。除了语言不通,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哪里都有聪明人,并不能因为他们是‘蛮夷’就觉得人家没长脑子。”

她举了阿苏洞主下山,对山下工匠的手艺感兴趣,许多小贩想坑冤大头的例子。“第二回 ,就叫人看出来了,笑得那叫一个邪气。”

施、王二人听了一笑。

王云鹤又问瑛族是否可以教化,祝缨道:“您看过的,那诗史就是他们自己写的。奏本是洞主外甥写的。”

王云鹤点头:“写得不错。”

又问瑛族内的具体情况,关键是首领的意志之类。祝缨道:“他们也想与朝廷交好,下官在劝他……归附。相公看,羁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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