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1)

周游大怒:“金良!什么叫赌上了?!投壶,投壶懂不懂?”

金良老老实实地陪个笑:“周郎?投壶的彩头。嘿,还是周郎会玩。小子,回去做功课去!”

祝缨慢吞吞地:“哦。”

…………

祝缨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她今天应该继续读书的,但是一大清早被喊了过去回话。郑熹的情绪不像周游那样,昨天晚上他就正常地吩咐处理善后了,今天一早把祝缨叫过去询问。他昨天就从金良那里得知祝缨就住在柴房隔壁所以才听到的动静,今天想听些细节。

祝缨一一说了,又说:“我当时好奇,家母担心我就跟过去,一吓,就叫起来了。本该悄悄的找人,把事情办了的。现在闹太大了,不好。”

郑熹笑骂一句:“就你懂得多!叫嚷起来也不算错,悄悄的找人把事情办了?你悄悄的时候犯人要是都跑了呢?他的脑袋不够砍的!在我这里,有事不许瞒我!犯了错,老实认了,或有改正的机会,天大的事儿,有我决断!欺上瞒下妄图蒙蔽,都给我小心了!”

祝缨心道,你这规矩还真是清楚明白,可惜了,我只对你坦诚下属办事该报的那些事儿,我自家旁的事儿你可管不着。什么都叫你捏着了,我的日子不过了吗?

口上却说:“哦。”

郑熹又顺口问她自学的进度之类,祝缨道:“还有一些没看完,本来今晚能还功课的。”

“我还耽误你的正事儿了是吗?”郑熹没好气的说,“去吧。”

“哎。”

平白挨了郑熹一顿,祝缨也没放在心上,倒是陆超蒙她的人情,跟她说:“七郎虽然和气,等闲也不爱跟人说这么多这样的话的,更不会问什么功课,他心里待你跟别人不一样。”

祝缨道:“得了吧,你自己个儿眼花手抖的,又能看出什么来了?”

陆超道:“你想埋汰我的时候能不能把话攒一攒,等埋汰别人的时候使到他们身上?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

祝缨拖长了调子,道:“谢谢啦——我回去啦!”

这倒有点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那种不服管教的样子,显然得鲜活了些,陆超追上她:“哎,别走,你那儿还有别的东西没有?”

“你想要什么?收钱的。”

陆超笑骂:“你钻钱眼儿里去啦!骨牌,有没有?”

“你不是有吗?前两天还打牌呢。”

“昨天坏了一张。”

“行,跟我回去拿。都怪你们,我娘现在看我都像赌鬼,要把担子里的赌具都烧了呢!”

陆超忙说:“婶子怎么说话的呢?那能怪我们吗?还不是……”他压低了声音,“那个周将军来找晦气的?既然婶子不叫你拿那些,你担子里还有什么?都给我。”

“收钱的。”

“你个财迷!少不了你的!”

祝缨知道他坐庄开局必有抽头,也就要了他一个高价,陆超与她一同去取。路过大厅的时候听到里面热闹得紧,不少人往那边去,间或听到一声:“赢了!”

陆超道:“难道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局?走,先看看去!”他倒要看看有谁呛他的行。

到了一看,周游在投壶。

祝缨是一点也不想跟周游打照面的,这个人既不讨喜,也没什么用处,还见过她女装。哪知周游这厮昨晚就多看了她一眼,今天干脆叫住她了!

祝缨倒也不慌,周游见的是个逆来顺受的丫环小哑巴,跟一个会说话的小货郎还是不一样的。

金良的出现又替她解了围,祝缨正准备回去,冷不丁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一位也是祝缨认识的——陈萌。

他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周游与陈萌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陈萌他爹陈丞相也不教训周游,周游同情陈萌被弟弟陈蔚谋害,对他说话都透着几分安慰照顾:“没什么,下雨无聊,找点事情解解闷儿。”

陈萌上前抱住周游的胳膊:“怎么说?”看到投壶的游戏就说也想玩,问周游可不可以加入,又加了彩头。又叫自己的随从来,与周游的随从分作两队,两边对战起来。

祝缨见机溜了,周游趁仆人收拾场地的时候问陈萌:“你认识那个小货郎?”

陈萌道:“啊,见过,跟着咱们上京的。”

他这话说得极巧妙,周游却没有去品其中的深意,顺口说:“我也觉得眼熟。”

陈萌也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看东西都重新布置齐了,地上散落的箭矢也收了起来,说:“周郎,请!”

那一边,陆超跟着祝缨去取了赌具,张仙姑见陆超拿走了所有的赌具,忍不住说:“瘾头别太大啊!也别带着我们老三玩,我们没钱。”

陆超哭笑不得:“婶子,您瞅我就是个赌棍呐?三郎有主意得很,带不动!”

张仙姑都笑了:“十赌九输、输与庄家,你留点儿钱回家给媳妇儿买花布吧!你出来,她在家里不容易的。”

陆超就是个庄家,耐着性子听她叨叨一回,心道:跟我娘一样话多!亏得祝三能面不改色地听下去。他连忙打断了张仙姑的话头:“祝叔呢?”

张仙姑叹了口气:“看徐道士去了。”徐道士因为没有参与越狱,又发烧,依旧在柴房里躺着,祝大穷极无聊跑去给徐道士送点热水、捎点好些的吃食。

陆超知道他们家的来历,道:“叔也是个善心人。婶儿,我走了。”

祝缨就去送他,陆超说:“下雨,别送了,看你的书吧!”

说话间雨竟然停了。祝缨笑道:“大主顾,我送送你。”

两人走了几步,陆超道:“婶子这张嘴,与我娘好相似,你竟然听得下去。”

祝缨道:“她说你,又不是说我,为什么听不下去?”

陆超指着祝缨说:“站住,你,现在开始,攒话。”

祝缨笑着摇头,慢慢退回了房里。

…………

张仙姑在屋里等着女儿,祝缨一回来,张仙姑就问:“怎么回事儿?”

祝缨道:“他的牌坏了一张,我就把这些都出手给他了。省得娘担心我玩这些个。”

张仙姑道:“我看你长能耐了,你以前上县城的时候,是不是干什么坏事的呢?”

祝缨道:“我要干坏事,能那么穷吗?”

张仙姑哑然,觉得好像是有道理。

祝缨道:“娘,有件事儿得跟你说,那个周将军也在这里,刚才我跟他打了照面了。”

“什么?!那个……王八羔子……”张仙姑低声咬牙。

祝缨道:“是他,咱们那会的事儿,你没跟人说过吧?”

“当然不能!”

“跟爹也没说?”

“我连梦话都不敢说!”

“那就行,咬死咱们那会儿跟干娘分开以后就是当货郎赚钱的。”

张仙姑又有点后悔:“当时在牌坊下头,我跟好些人说话看手相来着。”

祝缨道:“别认,没那回事儿。”

“知道了。”张仙姑紧张地说。

祝缨却放松下来,慢悠悠地看书,还有心情说张仙姑:“娘现在怎么怕事了?以前不也这么过来的?”

张仙姑道:“你怎么不知道怕呢?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现在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以前敢想?”

祝缨心道:我当然敢想,我还想开个小铺子,下雨天就煮个茶,看人在街上走呢。

又低头看起手上的书来了。

也许是他们的运气到了,也许是这场雨下够了,随着书页缓缓翻过,太阳渐渐露出了脸。张仙姑喜道:“出太阳了!能走了!”

祝缨道:“还得等两天吧,说路坏了,还得修。”

“哦哦,那也离京城近了些!早些回去,什么时候你爹的案子结了,我心里这块石头才能落地呢。”

祝缨道:“嗯。”

张仙姑又提起花姐:“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大娘子在家乡人熟地熟。只有她,独个一个人,周围说是亲戚,都是生人。咱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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