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15)

她面上装作不在乎,回到县衙却下令询问两县有无感觉,有无灾情。心道:这不是吉兆啊!

果然不是吉兆,没过两天,祝缨就收到了消息——地震。

从南府往京城的路上发生了地震,路给震坏了。她派出去的信使被堵在了路上。南方多山,出了南府再往京城走,路上山陵不少。如果天气不错,走在官道上还是可以的。遇到暴雨之类,路也会被冲坏。现在是地震,就更不好说了。

地震之后没几天,不幸又震了一次,这一回祝缨在福禄县,也有所感觉。因为震得不严重,县里的人还算安静。祝缨暗叫倒霉:信又要耽误了。

更倒霉的事儿还在后面,第三次地震来了,这一次小一些,几乎没有感觉。

祝缨对地震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东西涉及范围会比较大,绕路还不知道绕到哪儿去,不如等着。幸亏信使没有受伤,第三次地震之后又等了一个月,信使才勉强重新上路。这回等他到了京城,怕不都得到新年了!

事情就又要耽误了,祝缨数着自己在福禄县的任期,过年就迈入第五个年头了!眼瞅就要任满了,如果能再给她三年当然是更好,但她得做个最坏的打算。她开始后悔,没有再写个奏本,请求再任三年。也不知道朝廷要多久才能批下来。

直等到年末,她的奏本送没送到京城不知道,京城却来了两道诏书——皇太后崩了,崩完没多久皇后也崩了。

天下缟素。

祝缨只得带着县衙里有官职的人换了素服哭一哭。帝后之崩也有规定,普通的百姓哀悼几天就算完,官员久一些,还要禁婚姻、禁喜庆。京城的百姓为帝后戴孝的日子比其他地方久,京城的官员哭的日子也比其他地方久。

总的来说,离京城越远,时间越短、要求越低。

二位一崩,这个新年就不能过得太热闹,不少人的心里还有另一件事:三次地震呢?下一个死谁啊?

都在心里想着,但是却是连父母兄弟也不敢轻易去讨论这个猜测。

祝缨对“第三次地震”是一点也不惶恐的,她在乎的是,如果真的再死一个,她的奏本朝廷还有没有功夫讨论?别再给皇帝扔哪个犄角旮旯里垫桌脚了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祝缨也不敢写信给郑熹或者冷云去讨论这个事儿,有些话说出来都有风险,落到纸上更是作死。她只能祈祷着:不要耽误我的事儿才好!

到得开春,二月初,麦子还没开镰收割,京城忽然来了快马!马蹄阵阵,直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带队的是个年轻人,五官端正,一身青色的官服,来宣祝缨进京面圣。

来人带了两道旨意来,随着另一道旨意而来的是一身红色的官服,皇帝将祝缨的散官官阶升为从五品,从今天开始,她是朝散大夫了。皇帝让她着红衣进京。

祝缨接了旨意,起身问道:“这是为了什么?”

来的年轻人道:“或许,是想图个喜庆吧。”

他也说得有气无力的,三次地震、二后崩逝,然后政事堂把祝缨的奏本给递了上去,皇帝疑神疑鬼的,祝缨赶了个巧。

祝缨问道:“我的奏本,批下来了吗?”看皇帝这个反应,应该不是不高兴。

年轻人说:“就是要大人进京面圣奏对,才好决断嘛!”

祝缨懂了,合着这是拿她冲喜呢?

祝缨道:“好!我这便准备上京。”

第195章 凡人

年轻的使者在县城内的驿馆落脚,祝缨要送他过去,使者道:“不敢不敢,还请祝大人安排好事务,咱们尽早上路。”

他是中书省的一个主事,从八品,并不敢在祝缨面前摆天使的架子。

祝缨道:“要的。”几步路的事儿,县城又不大,礼数得做足了。

使者十分的谦虚,到了驿馆之后再三致谢,又再三催促祝缨快些上路。见他这样,祝缨也不敢再像上次进京那样熬到收完了麦子再玩命赶路,只得回到县衙开始准备。

她在县衙里接旨意,县衙上下都知道了,这是一件大喜事!张仙姑和祝大自然也知道了,从五品!两人面面相觑,高兴得傻了,都说不出话来,拍着巴掌又在家跳了一回舞。花姐和杜大姐抱在一起脸上都是笑!连莫主簿、童波等官吏,侯五、曹昌等仆人也都“与有荣焉”。

祝缨这边和主事去驿馆,他们已在县衙里张罗开了,好好吃一顿是应该的,还得给长官贺喜!礼物仓促间准备不来,一同行个礼、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祝缨回到县衙,就见里里外外开始扫尘、擦桌子、清洁灯笼、换新灯笼。祝缨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莫主簿道:“这是大喜事,得好好庆贺一下。”

祝缨道:“两宫崩逝,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看使者的意思,还要我早些进京。扫个尘,我请大家吃酒就好,不要弄别的啦。”

“那怎么能叫大人破费呢?”莫主簿主意清楚,从五品,恐怕不能再当个县令了吧?虽然不知道要高升到哪里去,但是万一回京做个什么高官,咱也是在朝里有人了!他极力奉承。又说要通知被派到思城县的关丞这个好消息。

祝缨道:“你给他去封信就是了,眼下要忙的是麦收和春耕。我在京里,要是听到这里坏事的消息,可是要追究的。”

莫主簿背上一寒,不敢再提庆祝的事了:“是是是。”

祝缨道:“把他们叫过来,我有话说。”

“是。”

祝缨将县衙里的官吏都召集了过来,他们都是知道她要上京的人,按照惯例,长官离开衙署多数会布置一下接下来的活计。心思活络的人已经想:怕是要升了吧?不知道谁能跟着享福?哎,老封君和老封翁也要回了京了吧?怪舍不得的。

另有一些人则在犯愁:这要高升了,也不知道新来个什么样的县令,好不好伺候?来一汪县令那样的尚可,来一贪官酷吏,大家真要倒八辈子血霉了。朱大娘子走了,家里人找谁看个病呢?

都不太有心情听接下来的话,又都装着在认真听,内心实则十分伤感。上司这个时候说的话,大家只要表现出惜别就好。

祝缨却在认真地安排:“我去去就回,你们该做的事不可懈怠!今年宿麦种得比去年多,一定要留意仓储,再有,今年宿麦仍不计税,但要他们将麦种如数归还,要把好关。春耕不必等我回去,还旧去年的样子。还有,耕牛……”

她絮絮地将一些事情安排完,特意叮嘱高闪等司法佐,在此期间一定要留意县内的治安。

接着又往思城县发了一份大同小异的文书,让关丞留意好思城县的事务。

接下来才是去后衙与父母商议回京的事情,祝缨的想法,父母出来好几年了,南方潮湿,对老年人不是太好,这几年就该设法让二人去个干爽一点的地方,比如京城,居住养老的。这一次不像她上回那么赶,她计划再带些橘子之类的土产进京,路上走得不会太快,应该可以带上父母家眷。

张仙姑道:“京城啊,我还怪想的呢?”

祝大也想起来京城的繁华了,说:“咱们去!”

张仙姑道:“你回来,咱们就再跟你回来,你要不回来了,你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一家人总得在一块儿。”

花姐不放心二老长途跋涉,也要跟随。杜大姐自然也是同去。祁泰父女俩却走不开,祁泰现在还得帮着算账。什么麦收、春耕,尤其是耕牛租借的事儿,这个事儿小县城的账房就算能算得清,也不太能服众,还得祝缨出个人。侯五要做护卫,曹昌是京城人。

最后这些人都走了,锤子、石头就放养了。张仙姑有点不舍得:“他们俩怎么办呢?”

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沉默地站着,安静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祝缨道:“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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