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40)

祝缨道:“那就好。都歇两天再干事吧。”

众人连日奔波忙碌,都欢呼了起来。

顾同心道:休息?才过来,不干活了?

他留神着,等吃完了饭,张仙姑她们起身去后面,他不好跟随过去,紧跟着祝缨身后,祝缨察觉了,站住了问:“有事?”

顾同道:“老师,真要休息?”

祝缨道:“过来说话。”

…………

后衙第一进也是五间,中间的厅是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左边是祝缨当摆设用的书房。小吴和顾同的住处都是从第一进这里往东去,小吴回头看顾同没过来,他脚跟一转,也小心地跟了上来。那边祁小娘子见二人都留了下来,将她父亲也推了一把。

侯五剔着牙,原想好好休息的,见状也跟了过来。丁贵等人不是曹昌这样的老实人,四个人也过来了。

锤子留意祝缨,跟张仙姑说一声,拖着石头跑过来移蜡烛、排椅子。见祝缨没赶他,他高兴了,拉着石头站在一边,又打量这屋子。

他和石头的小厢房里有床有桌有书柜,属于他的书本并不多,只有一些识字歌的抄录、几本简单的课本。锤子现在读不了太多的书,但是很喜欢这里的摆设。

那一边,张仙姑道:“哎?这都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又都往前跑了?不休息了?”

祝大道:“你跟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两人又要往前,带着花姐等人也跟了过去,吃过饭后,几乎所有人又都聚到了外书房里。

祝缨愕然:“这都是怎么了?”

顾同也不明所以:“有什么事吗?”不能够啊!他这一天忙里忙外的,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祝大不客气地说:“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了?”

几人对了几句,才发现是一个看着一个都留下来的。

顾同道:“我是想请教老师些学问上的事儿。”

张仙姑道:“哎哟,你瞧瞧这事儿闹的,花儿姐啊,咱们回去休息吧,她们有正事儿要说呢。”

祝缨道:“都这样了,还说什么?罢罢,我也歇着去了,阿同,有事明天再讲。歇了歇了。这几天都在衙里休息,有事我再安排你们。”

待所有人都散去,祝缨也背着手,跟张仙姑她们往后衙去。

锤子站在张仙姑的院门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跟着她进了房,把灯烛给点了,见她坐到了西间书桌后面,踮着脚尖过来要磨墨。祝缨道:“你那个头儿,甭忙啦。我问你,字认得怎么样啦?”

锤子道:“识字歌上的字都认得了。”

“意思都懂吗?”

“还有一些不懂的,不过我都背下来了。大人,您什么时候教我读这些书?”

祝缨道:“你呀还早呢!那些个东西读太早了不好。”什么君臣父子的,从小读傻了怎么办?先放着吧。

锤子低着脑袋出去了,又拖了石头去给祝缨打水。杜大姐道:“你们放下吧,我正烧着水着。”这个家人虽然从了一些,杜大姐现在多的事儿也就是打扫的屋子大了一点。平日里,于贵等人因为补了衙役的差使,是在府衙那边吃饭的。府衙管饭。

祝缨这一晚睡得比较早,顾同那儿就没心思睡了,辗转反侧,将一张做工颇佳的结实竹床摇得吱嘎乱响。

…………

这一夜,睡不好的人多得是。

司功姓王,才回来便被南平县的郭县令给请了去。到了郭县令那里一看,郭县令正在那儿急得打转呢,郭县令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他是所有人里最愁的一个,县令,跟知府在一条街上,就在上官的眼皮子底下,日子要多难熬有多难熬。前几年,府衙里住的是副职还好些,现在是正经的顶头上司。郭县令比所有人都担心。

王司功道:“不得了!比咱们之前打听到的都厉害!”

郭县令道:“怎么说?”

王司功道:“从思城县到福禄县,一路都有百姓迎过来、送过去,人还很多!男女老幼都有,贫富都有。还有追到这里来的,你不知道么?”

“这两县都是他旧部,又蒙他的恩惠得以高升,当然要好好迎送啦。”

王司功摇摇头:“据我看,竟不是他们底下人安排的,竟是百姓自发的。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呀,别看他年轻,还真有些本事哩。”

“这还用说?咱们之前不是已打听过的吗?再者,当年鲁刺史何等样人?不还是拿他没办法?只是没想到,他竟成了咱们的上司!”

“是啊……”以前祝缨再能干,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就算祝缨扳倒了思城县,能将他们府城的官员怎么样?越能干祝缨升得越快,直接能干得调走!

郭县令道:“你别总是啊是啊的,倒是出个主意呀。”

王司功道:“你别转圈儿了,转得我头晕。还照原来商量的办!交割已然办好了,司户、司仓都换了人,还能怎么样?你那儿还有冤狱?”

“那没有,都放了!”郭县令说,“本来也没几桩大案子呀。他是大理寺出来的,听说是他,我还不连夜把案子结了?”

王司功道:“我在福禄县城看了一圈,看到识字碑了,对了,他们又说了些宿麦的事儿。你看,他到福禄县这些年,功劳就从那几件事情上,獠人、宿麦、识字碑、断案。案子你都结了,獠人,咱们不好下手,就宿麦和识字碑两样!宿麦已经开始种了,我瞧着还行,你就听他的令,让种多少你就下令种多少就得啦。再把识字碑给弄好,他好什么,咱就弄什么呗。我也得将本县女吏再整顿整顿了。”

郭县令又开始抱怨起已经升做仪阳知府的前上司:“他就只顾支使我们糊他那一摊子事儿,竟没给我们多少时间准备咱们自己的事儿!如今还得现干!”

留给他们应付祝缨的时间就只有这么许多,丘知府彼时不知道自己要走,着重就在钱粮上。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别的事都没大顾得上。

两人又议了一回,郭县令总是问王司功。王司功道:“你总问我,我问你,你看出些什么来没有?”

郭县令道:“他到了这里,还去了育婴堂呀……”

“啧啧,那不是我管了,是走了的那位的事儿。”

郭县令问道:“咱们这位新知府大人,有什么喜好没有?”

“还真没有。”

“别骗我!”

“真没有!连家具都是竹器,餐具都是瓷的也不用金银。哦,对了,衣饰上头看着倒是讲究,可是老封君和老封翁又都很随意。这个你是使不上力的,人家都是用的京城的货。看他还有什么别的花销没有?”

郭县令道:“没用,他家要换家具,我派人去那家具铺子里,给了钱。你猜怎么着?那家人从上到下都是鬼精鬼精的,说数目不对!定价低了。居然有人知道行情!他们找上了铺子付钱,掌柜的好险没把我给供出来!”

“哎?他家里仆人少。也没几个女仆。”

“看出来了,正搜罗着呢,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唉,老王,你这些日子瞧出来咱们这位大人有什么……”

“嗯?”

“不能对人说的东西,又或者是什么……嗯,你懂的。”

王司功仰脸想了一下,道:“倒是有一件,我不说过两天你也能看出来的。他好好儿的,把个瘸女人放到后衙里,还说补的女差。”

“原来好这口!”

王司功道:“那小娘子生得确实不赖。对了,我们在外面这几天,有没有邸报来?新司马,有没有消息了?知不知道是谁?”

“还没有呢。福禄县令也还没有消息。有没有的,什么相干?咱们这儿什么时候人齐过了?”

两人直说了大半夜,除了他们,随行之李司功亦有好友、心腹等,各人都是又猜又估,着意想应付好这位上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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