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84)

现在小江参与的案子还是比较少的,而总结经供是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才可以的,有啥都得记下来。花姐不同,世间活人很多,只要愿意,她可以一天看十个病人。又要到哪里找十个横死的人给小江去研究呢?

好在小江自己已经记录了不少,只要持之以恒,终有可以结集成册的那一天。

小江听了,道:“也有一点的。”有些验尸的窍门还是听祝缨说的,她都记了下来。

从袋子里又掏出另一个本子,上面是她记的学习笔记。有一些是跟着仵作学的,另一些是祝缨说的,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的经验总结。只是记得都比较零散,她自己能看得懂,别人看着跳字得猜。

祝缨很快看完,道:“不错,就照这样的来。”现在结集成册还为时过早,她现在就没有跟小江说这个事儿。对小江这样的人,与对花姐不能用一个方法,对花姐,可以给她说计划到十年、二十年,花姐知道、记得,但不会日日惦记,把这件事在心里打一万八千个滚儿。小江是个不会听你画十年大饼的人,那就不必说了。

她给小江放了一天假,让小江回去休息。小江也只当她是平常的询问案情,兼稍稍关心一下她的工作,福了一福,将两个本子都拿了回去。眼见无事,她便辞了出去,转身与项安打了个照面,项安正捏着一封信,叫了一声:“江娘子。”

“三娘。我的差使已回完了。”小江说,然后离开了签押房。

项安看起来神情轻松了不少,祝缨道:“你师姐好了?”

项安笑道:“嗯。已经能下地啦,我想让她再多歇几天再寻生计。”

祝缨道:“不错,已然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就多养几天彻底养好了再动,免得病情反复。”

“是。”项安又将手里的信递给祝缨。

祝缨接了一看,又是一位半熟的熟人发过来的。此人是一位刺史,祝缨与他打过两回照面、通过几次书信,他与郑侯关系密切。不能说是郑侯一党,至少也是能在郑侯府里一块儿吃个饭的。来信的内容与陈知府相仿——麦种他准备好了,已经种过一次了,不过效果不是很理想。取经来了。

祝缨也回了信,并且同意将笔记给他,又斟酌了一下距离,也派出两个经验比较充足的老农给他帮忙去。人是从福禄县出的,让莫县丞从徭役里拨出两个人过去,算作公差。

眼见她仿佛不将案子放在心上,别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设置了司法的职位,又有司马以及下面各县的县令,知府本来就不是个凡有细务都必须亲力亲为的。真这么干了,反有抓权不放、不信任下属等等嫌疑,就算关心案情,一开始也不能干。

唯张仙姑和祝大二人听了“狐狸精”,旧时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十分惦记这个案子。

晚饭的时候,张仙姑在饭桌上问:“狐仙抓着啦?”

祝缨道:“案子是司马在办,还没勘查完呢,勘查、询问、探访、追踪等等,都要视情形而定。最后才是抓,抓着了还要审呢。案子也不是冲着狐仙去的,是冲着强拆了别人家的房子去的,狐仙还得再排在后面呢。”

“案中案?”花姐好奇地问。

“大概吧。”

还有郭县令那儿的一个新娘自缢案就没人问了,婆家、娘家没闹到府衙,内宅的消息稍稍闭塞了一点儿。

苏喆对“狐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问道:“阿翁,抓到了狐仙能让我看看吗?”

祝缨笑道:“好,只要抓到了。”不过她对这个不太抱希望,她还是相信这得是人在弄鬼!她是比较相信先贤的智慧的,如果真的有“狐仙”,那朝廷是不会放任不管的。且虚假的“狐仙”可能本领也不怎么样,否则朝廷不可能不将它也列到祭祀的名单里。

苏喆开心了,多吃了半碗饭。

祝缨说是不管,却依旧知道一些进度。

第一个是江舟,她陪着小江去验了一回尸,自己也已学了一些断案的法门,凡听说的案子都想参与一下,她向祝缨请了假,请求自己能够私下看一看,因为她觉得这事儿不太正常。

“请假?”祝缨笑笑,看着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黑丫头,想起来自己在大理寺第一次请假的情形。

她说:“你本来就有假期,也可以攒一攒一次用了的。你先去对司法佐说一声。”

“是。”

官吏都有假期,不过江舟一般是用不到的,衙门里出差、值班她都很积极,才到南府就存了几天假。江舟就跑去找了司法佐,司法佐道:“你要去几天?”

“诶?”

司法佐因她与小江关系很好,小江又与后衙有着些不太清楚的关系,所以耐心也很好:“司马正在审案子,怕要用女监,你假莫要休太长。”

江舟咬咬牙,请了三天假,三天后就回来。回到住处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跟小江说了自己的打算,小江说:“你直接找大人了?”

“嗯。”

小江叹了口气:“大人说的对,你该先对司法佐讲,他才是你的上司,再往上就有些越级啦。你一个人动身,怕也不安全。”

江舟道:“我先跟南平县的人打听打听。要动身的时候找他们县衙里的女监就个伴儿。我还穿着号衣,一般强盗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小江道:“那你去吧。”

就借着三天的假,跑去蹲南平县衙了。蹲了几天,听出来死者的婆家、娘家是旧识,两家是邻村的,两家家境也相仿,不算太穷也不算太富,是家里姑娘能够不用下地干活,还能有一个丫环洗衣服、扫地的家境。只除了农忙时还要帮忙煮个饭、自己也要做着针线。农忙时家里还能雇几个短工。

案发前后也没有什么异常,新娘子成亲前紧张是很正常的事情。江舟打算跟这新娘子的丫环好好聊一聊。

另一件是章司马要断的狐仙案。他人在府衙、原告被告都得过来,他用的大多是府衙里的人,自有人暗中告诉祝缨。这个案子祝缨知道的比自缢案又更清楚一些。

被告颇为富裕,但是没有官职也不敢再托大了,一个半老头子带着两个家仆、一个儿子,坐着车赶到了府衙,向章司马陈述了自家的惨事。

老头姓方,五十岁了,养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方老头的家境比自缢那两家要好不少,儿子也给他们读书,女儿也娇生惯养的,女儿独居在一处小楼内,有丫环。女儿今年十六岁,正在说亲的时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姑娘也出落得水灵灵的,说个好婆家不成问题。从春天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就开始闹古怪。

半夜就听到女儿房里有动静,家里的狗开始是半夜汪,后来不叫了,可女儿一天比一天没精神,大白天的在房里昏睡。家里人觉得奇怪,孩子母亲心细,以为不妥,将丫环唤过来问,丫环却说:“夜里并无事发生。”

做母亲的不放心,自己夜里带上儿媳妇悄悄去小楼外面守着,却是什么都没发现。而女儿那儿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奇怪,先是白天没精神,不出去吃饭,都在房里吃,后是食量大增。

家里出了怪事,自家人不愿声张,只好自己悄悄地看着。为此,姑娘母亲带着儿媳妇、两个丫环进了小楼里跟着住了两天,只见女儿除了精神不大好,一时无精打彩、一时又焦虑易怒之外,没别的毛病。年轻姑娘都有性情古怪的时候,倒也不算大事。赶紧找个婆家嫁了就好了。

几人离开了小楼,嘱咐丫环照顾好姑娘。她们一走,方姑娘又恢复了大食量。

方老头说:“大人想,这事儿必是不对,对吧?!这饭量就很可疑!小人深疑是有鬼怪作祟,也不敢惊动。趁着秋收、纳粮等事,家里有雇工,将他们留下。这天夜里突然带他们去包围了小楼!哪知里面点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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