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17)

苏飞虎和苏鸣鸾都有点尴尬,苏飞虎没能继承父业,这也算运气好?

山雀岳父低声对郎锟铻道:“看好你舅舅。”

郎锟铻道:“放心,看着呢。”

翁婿二人对望一眼,又斜眼看醉鬼出丑。

很快苏飞虎也有些醉意,苏鸣鸾说:“明天哥哥还要赶路。”众人才散了。

山雀岳父对女婿使了个眼色,郎锟铻点点头,跟着去了山雀岳父的房间。

油灯的光在两人脸上跳动,郎锟铻道:“阿爸放心,舅舅就是嘴上说说,他只对奴隶有脾气。大人不动手时,他还要做一做梦,大人灭了索宁家之后,他老实得很。”

山雀岳父道:“他就是没脑子!你别学他!”

“怎么会呢?”

山雀岳父还不放心,说:“就算你阿妈劝你帮忙,你也不要插手!两个傻子不懂!”

“诶?”

山雀岳父冷眼看了好一阵了,他觉得路果和喜金是傻子!

他早就开始担心了!

山雀岳父道:“这个别业,先是集市,再是建了个石头城,后是招了许多人,你忘了吗?咱们寨子里都有人跑到别府呢!别府与阿苏家分索宁家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我也没想到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办完。以前没有听说哪一家是这样快就亡了的。”郎锟铻也有些后怕。

山雀岳父道:“你还是没懂!别府的人口越来越多、田地也越来越多!你看过人身上生的坏疮么?不管它,就会越烂越大!大人要是借着别府继续向外拳打脚踢,难保不会对咱们做什么。山下的官员并不是个个厉害的,我不怕别人,就怕大人。”

郎锟铻惊出一身汗来:“不会吧?义父不是这样的人!”接着加了一句,“您说什么坏疮?”

山雀岳父道:“人是好人,事不一定是好事。他不接着打,就不是坏疮。他先前归还这了那个石头,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今天说,旁人不惹他、他也不会动手,这个我是相信的。我也愿意他‘羁縻’不是‘吞并’。”

郎锟铻道:“阿爸,你最后这话该放在开头说,害我担心这许久。”

山雀岳父道:“看好你舅舅,别叫他干出蠢事来。他再这么蠢下去,我都不想忍他了!你那义父人是好,不是好欺负,什么话都敢跟他试试,真是不知死活!”

“是是是。”

……——

祝缨在别府住了整半个月才带人回去,祝大等人都留在别业里。花姐却带着祝青君等学生跟随祝缨下山——番学里她还有学生呢。

经这半个月,春耕是彻底结束了,花姐也要继续授课了。

项乐随祝缨下山,侯五、杜大姐则留在了山上。山上,别府的事交给张仙姑、杜大姐来办,杜大姐有些舍不得花姐,但也知道别府需要有人,特意叮嘱祝青君:“你跟着大娘,叫她别熬太晚。”

祝银等人留在别府,与她同期选入别府的护卫则被祝缨带下山去。与她同行的还有从别业和各寨里挑选的二十名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

下山之后,祝缨将护卫们交给胡师姐统管,给项乐放了假回家。再应付州里的事务,她走的这一段时间,州里情况一切正常,章别驾因没了苏飞虎,更觉得舒服一点——不用派人看着,生怕这位爱打猎的人物跑马踩了禾苗之类。

祝缨特别点名留下了彭司工:“雕版怎么样了?”

彭司工道:“就快得了,识字课本页数少,这个医书页数有些多,雕版也就多。恐怕得下个月了。”

“不要为了赶工刻坏了才好,下个月我还等得。”

“是。”

“我等你的好消息。”

彭司工肃立道:“必不辱命!”

祝缨笑笑。

又召来项安,问她各工坊的情况。

项安拿出一本小册子,祝缨道:“准备一下,我这里有一些人,你带他们去各工坊,做学徒。放到番学边的那个小学堂里安置,安排阿渔和阿炼两个过去,教他们一点官话。以后白天在坊里学手艺,晚上到小学堂里接着学官话和写字。”

项安道:“是。”

祝缨最后叹了口气,问道:“二郎回家准备相亲了,你呢?”

项安怔了一怔,不自觉地揉着衣角:“我不想嫁人!现在也没有好人肯入赘,且看着吧。大人,我在糖坊很好!对了,有个小丫头也很有灵气!”

“哦?”

项安心头微松,道:“叫阿金,糖坊里的小工。学得也快,人也伶俐。就是南平本地人,她家人口多,她是老大,今年十四了,下头五个弟妹。”

“十四了……”

项安忙说:“我同她爹娘聊过了。她爹与我订了契,不用怕一展眼就有主儿了。就算有,我也是排前头的。”

“那她的将来,你安排好了吗?”

项安道:“我要能好,她也就与我一般,她要自己寻着归宿了,也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大人,我……”

祝缨道:“想干就接着干,过一阵子,我还有旁的事要交给你。”

“是!”项安答得很大声。

祝缨笑着摆了摆手:“你顺便去看一下江腾,给我捎一句话。”

项安忙问:“大人要捎什么话?”

“问一问她,书稿准备好了没有。”

“是。”

……——

江腾的书稿就是之前让她准备的仵作手札,自从祝缨说了,她就开始留意,稿子改了一遍又一遍,又画了好些图画,都觉得不太满意。

听项安一说,她心里有点慌,脸上还是一点不显:“我这就去回大人。”

她有点憔悴,虽然雇了乳母带孩子,落衙后回家也不免被孩子干扰,两个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也越来越能哭闹了。这让她在家里很难做好校对修改的工作,最近几个月只能零零碎碎地修改。

实在拖不过去,只得将最后一稿未誊抄的书稿先装好,硬着头皮拿到刺史府。

一大早,她就背着袋子去开晨会。

祝缨没点她的名,却说:“福禄县新任的县令今天应该到了,大伙儿要是没别的事儿,今晚给他接个风。”

江腾心里叹了口气,今晚,就是白天的时候她还得给祝缨“交功课”。

江腾面上恢复了一片冰冷,心中忐忑,抱着书袋等晨会结束到签押房去解释:“正、正在修改,未及誊抄。”

祝缨道:“哦,那我不催,你自己紧着点儿,六月末能修好么?”

“能的!”

“那就好,紧着点儿。”

“是。”

她急急将书稿带回家,放到柜子里锁好,再收拾停当,告诉保姆今天会晚回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县令来了她也要一同吃席,但是能参与这样的宴会她很开心。祝缨的酒席一如概往,没有妓-女,酒是有的,丝竹管弦也是有的,这样就很好。

江腾打量着新任的县令,猜度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戚明在官场上算年轻人,相貌不坏,暂时看不出什么不好来。祝缨一句话就让江腾觉得放心,祝缨对戚明道:“我向卢刺史求一个能干的人,卢刺史就荐了你。”

江腾差点笑出声来:必是刺史大人挑选过了的。

戚明也是这样想的,他很快回忆起了与祝缨之前见的一面,想起了押送箱子的差使。忙起身道:“多谢大人赏识。”

“要记得卢公啊。”

“卢公对下官多有关怀提点,自不敢忘。”

“坐吧。”

江腾不饮酒,但觉得眼前很是可乐,她笑了笑,目光与对面的花姐对了个正着,花姐也在笑,两人都笑了起来。

祝缨对戚明还算放心,她没有亲自送戚明去福禄县,但是让丁贵“陪”戚明走。她自己则在五月里再去山中“探亲”。

因为是“探亲”,祝缨这次没有带商人进山。这次进山走的是塔朗线,没有商人之后走得就快,三天功夫就到了别业。在别业住上半个月,主持工坊的修建等事务,半月一过再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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