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38)

三人见到祝缨都面露亲切之色。

祝缨道:“你们来得倒早。”

王娘子道:“老封翁与朱博士都有书信,故而路上不敢耽搁。”

祝缨问苏佳茗:“你呢?你不接着读书,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苏佳茗笑道:“读书出来也是为了做事,我现在开始做事,也是使得的。姑姑说,上一次京开开眼有好处,时候长了不知道京城的事儿,人容易变傻。让我为小妹来看一看。”

一旁祝银收了信,祝缨又问他们怎么居住。王娘子是以陪丈夫到京城游学的名义住在同乡会馆,苏佳茗就听祝缨的安排。

祝缨道:“小妹交代你用什么名义了吗?”她俩说的小妹一个指苏鸣鸾,一个指苏喆。

苏佳茗笑嘻嘻地道:“姑姑说,用县里的名义路上省事、到了麻烦,宁愿路上麻烦一点。”

祝缨道:“也好。”

她留三人吃了饭,饭后派项安将王娘子夫妇送回会馆,苏佳茗则先在她的府里住下。祝银带人整理出一处客房,安排苏佳茗与她的四个随从住下。

当晚,祝缨先拆看信件。

家书里,祝大和张仙姑都写不来小楷,一张纸写个二、三十字,写了厚厚的一叠。先说祝缨让项大郎捎的书信他们已经收到了,知道祝缨有了新府住,也能放心一些。张仙姑写“老房子没住几天,可惜了,要卖房子,把老屋里的两树照顾好”。

祝缨摸了摸下巴,老宅卧房前种的两株花树长了十几年,如今已枝繁叶茂,确实有些不舍。老屋她没打算卖,先放在那里吧,什么时候凑手,试着将树移到别业去也好。

再往下看,写着他们都住在别业里,夏天也不下山,准备到了秋天下山逛逛,过年还是打算在山上过。又说了他们在别业里的生活,别业里的人又多了一点。管事也渐渐能上手了,可惜听人背后嘀咕,这几个人干事比项乐差一点。

祝大又写“咱家库里好些钱粮,都给你看着呢”、“你信里写的话我都记下了”。祝缨让项大郎给捎的信里,写的是让祝大记下,是他身体不好不方便挪动才留在梧州的。祝缨已经不是梧州的刺史了,所以置个别业。

看完了这个,再看花姐写的。花姐写得很仔细,认为别业的“官制”还算稳固,巫仁已经确定要给花姐打下手了,祝青君的学业进步也很快。她对山下新刺史的描述有点一言难尽,“刺史新到,晨会渐不召集女官女吏议事。饮宴时又召女伎。”

新刺史暂时没有对州里的庶务发表什么意见,不时召几个官员说话,又翻看旧档之类。

祝缨越看越觉得这封信上写事情熟悉。

小江也给祝缨写了短信,信里隐讳的提到了新刺史是个有想法的人,新刺史带了心腹上任,到了之后就给俩心腹安插进州府里了。

再看苏鸣鸾的信,这封信祝缨读得不快,它是用注音写的,以文字的音标去拼写奇霞语的发音。细读一下十分有趣,新刺史到梧州外五县都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提前到刺史府里等着。新刺史却让幕僚与苏飞虎等人接触,苏飞虎没听出来,林淼听懂了——新刺史要个场面,希望外五县“主动”下山表示欢迎。

作个戏。

苏鸣鸾说,她们也配合演了一场戏。新刺史看着仪表堂堂,然而为人臭气熏天。没有给人当爹的命,得了到处给人当爹的病。

得知“义父”的事情之后,言语之中对认义子义女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苏鸣鸾最后直白地写道:他轻视我们獠人,尤其轻视我这个女人。

苏鸣鸾她们一向不喜欢别人叫她们“獠人”,现在居然在信里写了这个称呼,可见问题是有些严重了。

郎锟铻他们也写了信,用音标拼写自己的语言他们是很溜的。告状的内容与苏鸣鸾大同小异。山雀岳的信写得稍有点不同,他直接问了:这个刺史与大人你很不一样,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区别对待一下?

祝缨笑笑,且不写回信,而是将苏佳茗叫了过来:“你见过新刺史了吗?”

苏佳茗道:“我们动身前他就到了,好大官威!与阿翁全不一样!”

“详细说说。”

苏佳茗说的与苏鸣鸾大同小异,信上不便写太多,嘴巴就能说出许多坏话来了。“小妹也不住他那府里了,他又多派人看守番学,说是防着学生与官学生打架,怯!还说要将男学生与女学生分开,什么男女大妨,好讨厌的!”

祝缨又问了她一些内容,苏佳茗都答了上来。祝缨道:“你想上京,是不是自己也愿意过来的?在学里呆得不舒服?”

苏佳茗吞吞吐吐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祝缨道:“知道了。小妹还让你做什么?”

“叫我听阿翁的。”

祝缨道:“行。正好有事要给你做。”

苏佳茗高兴了:“是什么事?我一定做好!”

祝缨道:“不急,你先要去梧州会馆,带着你的人,做生意。你是南方人,贩运北货,专收西方、北方的货物。不要刻意打听,我给你一张单子,你遇着这些族属的商人,都留意一下。尤其要留意他们有谁到处乱蹿,过份活跃的。”

苏佳茗一一记下。

祝缨又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帖:“万一遇到危险,拿着这个,随便找个京兆府的官差,或往县衙、京兆府里去避一避。”

苏佳茗忙将帖子拿到手里,说:“是。”

“去休息吧。”

“哎!阿翁,那要是我探听到了消息,怎么告诉您?直接过来吗?”她看祝缨吩咐的事情神神秘秘的,故而有此一问。

祝缨道:“你有消息就与祝银联系。实在紧急,也可直接上门。”

“是!”

苏佳茗高高兴兴地离开。

祝缨先不休息,她提笔写回信。

先是给家里人,告知自己一切都好,不必挂念,家里牵心的事情自己会留意的。又说猫变胖了一点,成天睡觉。新上司也挺好相处的,总之一切都好。给花姐的信里就多了叮嘱:不行就回别业。

她自己做过刺史,知道一个刺史能干出什么事来。花姐她们的品级太低了,掰腕子掰不过。且梧州不能由自己的家人生出事端。一旦有事,花姐可以与梧州的士绅们联手,尤其可以问一问苏鸣鸾的意见。

给小江的回信写,过一阵子把她的书也献给朝廷。

这是祝缨的打算,对朝廷而言,图书种类的增加也是一种“盛世昌明”的象征。

给苏鸣鸾的信就写得不客气了:我教了你十几年,你难道会没有办法?

给山雀岳父等人的回信就是:应该的。

写好了信,看还有点时间,又将祝炼叫来,询问他在岳家读书的情况。祝缨把送到了岳桓家里去读书,岳家人待祝炼还不错。又检查了祝炼的笔记和功课,才让祝炼去休息。

她自己又翻出来西番语的本子,温习了一遍,才得休息。

…………

祝缨一番动作,外人自是不知。苏佳茗一个年轻姑娘,个头也不高,换上男装之后更不起眼了。京城没人认识她,只当她是南方的商人。自从有了梧州会馆,陆续有些地方的人也学会了,各设会馆。除了游历的学子,会馆招待更多的就是商人了。

北方人看南方人长得都是一个样,南方人看北方人也差不多,距离越远的越分不清。苏佳茗在东、西两市直混到中秋,给祝缨交了三次答卷。丁贵也给祝缨又寻到了另一位通译当老师,学另一种胡语。

中秋时,京城大部分人都换上了夹衣,居住在此的胡商也都收夏衫收起。东、西两市午后才开,他们也都不着急。起床之后有大把的时间准备。

这天早上,有数名胡商家里才早出炊烟,门便被叩响。打开门来,却都是面生的年轻人,向家里递帖子。

打开帖子一看,却是以典客署的名义请他们去“吃茶”。典客署时常也会询问一下胡商的动向,邀大人吃茶也不算太奇怪,地方又设在四夷馆,除了时间有点紧,就定在今天中午,眼瞅就到时候了,倒没什么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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