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83)

骆晟满是期待,仍然说:“阿姳才到宫中,现在这么办就罢了,以后她得在宫里生活的,不好总带她往外跑的,她得适应呀。”

歧阳王笑道:“明白的,也不天天都这样,我也须得侍奉阿翁、襄助阿爹。准备给阿姳找个师傅,在东宫接着识字读书,您看呢?”

骆晟连声赞同:“使得、使得。”

歧阳王又极亲切地对沈瑛道:“六部九寺位置重要,鸿胪寺不能缺了人主持,因我夫妇之故使二位陪我出宫,有劳沈少卿了。惭愧惭愧。”

沈瑛忙道:“不敢不敢。”

歧阳王又夸了沈瑛之老成持重,再三拜托致歉,说他受累了。骆晟也将事拜托,沈瑛脸上带笑:“是下官职责所在。”

祝缨与他相对颔首。

然后一行人出了皇城往旧邸而去。

旧邸早知他们要来,已赶工修缮一新。歧阳王故意让出位置,让父女俩一处,他自己与祝缨站在一边看骆晟与骆姳在旧府里玩。

祝缨对他欠了欠身,歧阳王道:“我生长于此,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快活。到了宫里,就没有这般自在了。”

祝缨道:“鱼与熊掌。”

歧阳王摇头道:“只怕鱼没了,熊掌也没能得到。”

祝缨侧过脸来看他,歧阳王定定地看着她,道:“您两番提点,我父子铭记在心。”

祝缨道:“都是眼面上的事,不值当您这么说。”

歧阳王道:“还请教我。”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祝缨的脸,耳边传来骆姳的笑声,祝缨看过去,只见骆晟给女儿推秋千,祝缨见过的小姑娘里,没有一个能有这无忧无虑的笑。

她叹了口气,回看歧阳王:“言多有失。”

歧阳王的目光丝毫不让,还要再问,祝缨还是平静地看着他,歧阳王的眼睛睁大了一点。祝缨点点头,那边传来骆姳的声音:“阿爹,他们在干什么呢?”

却是父女俩玩累了,骆晟将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两人正往这边看。歧阳王想说“没干什么”,一旁祝缨道:“比赛。”

骆晟好奇了:“这是比什么?”

“看谁先眨眼。”

骆姳好奇地道:“大人也玩儿这个吗?”

“大人也有小时候。”祝缨说。

骆姳又笑了,骆晟与她去逛这旧邸,两人以前都来过这里做客,不知为何,此时此境故地重游居然特别的喜欢。

祝缨与歧阳王远远地跟着,歧阳王道:“她比在家里还高兴。”

祝缨道:“父女俩都是纯质之人,生来就有君子之风,不欺暗室。有人没人都是这般心性,别人看不看得到都是这般做派。”

“哦。”

也不知道歧阳王听明白了什么,反正他有小个半月没再跑鸿胪寺了。到了四月初,他又带着骆姳来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父女俩说话。骆姳说她上课学了什么,在东宫的生活,骆晟在一边含笑听着。

祝缨与沈瑛依旧是要避开将地方留给他们,歧阳王却客气地亲自送他们往外走了几步,又说:“天气开始热了,二位保重。”取了扇子送给二人。

沈瑛拿到一把折扇,祝缨得到的是一柄腰扇。祝缨腰间正别着另一把扇子,那是许多年前郑熹送的,她当时觉得这个东西精巧好用就一直用着。后来有了磨损,就及时更换修补,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带着古旧的痕迹。

二人将扇子仔细收好,歧阳王见祝缨不曾更换掉旧扇,挑了挑眉,没说话。其实沈瑛也是将扇子好好收着的,他也不缺扇子,歧阳王所赠之物又有一点特殊的意味,能收好还是收着,万一将来有用呢。

四月是承义郡王的婚期,骆晟去了,祝缨与沈瑛都没过去,他们跟承义郡王家都不熟,皇帝也没有特别要求百官都去道贺。前太子的一些东宫旧臣,以及承义郡王家的一些亲戚,都去了。王、施、刘都派人送了贺礼,人并未亲至。

承义郡王的婚礼排场也不小,半个京城都能听得到锣鼓喧天。太子一家也去了,太子略坐一会儿就走,歧阳王留到了最后。

他每旬都会带骆姳到鸿胪寺一次,期间还带骆姳去了一次永平公主府。到鸿胪寺时,有时与祝缨多说几句话,有时又只是普通的寒暄。直到五月末,都是如此。

祝缨在鸿胪寺里坐得稳稳的,与胡人的交易已经进行了两笔了,以粮易牛马羊以及胡地的特产,回报说效果不错。苏佳茗、项乐也参与其中,派去的人捎信回来,很有赚头。祝缨点名要的马匹也换回了一些,暂养在郊外。

祝缨筹划着地郊外找一处“真正的荒地”,开辟来做一个小牧场。京城有些家底的宦官之家,马是少不了的,她现在有这个便利条件,索性自己弄了。

回忆一下京城周边的地形,祝缨心里找了几个预选的地方。正默算着预算,政事堂那里来人:“相公们请祝大人过去议事。”

祝缨道:“我?”

“是。”

祝缨起身与来人同往政事堂,路上,她问道:“不知是什么事呢?”

那人也认识她,答道:“下官亦不知,不过,好像听到了‘梧州’两个字。”

“哦,多谢。”

…………

政事堂如今有了三个丞相,祝缨进了之后拜了三个人,才得到了一个座儿。刘松年抱着胳膊看着她,就数他面前的公文最少,看起来十分的游手好闲,也十分的清逸出尘。王云鹤与施鲲千等万盼,盼来这么一个祖宗,除了帮忙值夜,别的事情上几乎指望不上他。

施鲲忙得有了一点点火气,对祝缨说:“若是把梧州拆了,你有何人可荐?”

“啊?”

王云鹤道:“御史回来了。”

祝缨关切地问:“结果如何?苏、郎等人可有构陷上官?”

施鲲道:“要是构陷倒好了!竟是比告的还要坏!”

如果单单是与四夷不和,并不能说明这个官员有多么的坏,但是如果辖下的编户百姓也告状,这官员就不好说了。

刘松年道:“你们把那个给他看一看不就得了?省得费口舌。”

施鲲道:“御史的奏本,怎么能给他看?”

不给看,但是能复述,施鲲简明扼要地说了御史调查的情况。什么纵容恶仆欺男霸女啦、什么贪墨啦、什么欺凌羁縻的县令啦,反正,属实。

祝缨听着这里面的这些事,一多半是她安排的。余清泉与郭峻又额外查出两条他们二人认为“不该”的,一总报了上去。

政事堂这边讨论的结果,就是王云鹤上次说的,拆。外五县独立成州,还叫梧州,内三县拆成一府,叫做吉远府。吉远府没有交给卞行,而是并到了附近的另一个州,叫此人白拣一个大便宜。这位刺史祝缨也熟,当年种麦子的交情。

原梧州的官员,出身羁縻的,到新梧州任原职,其余人员陆续调离北上,再以新员填充。

以张运为吉远府的知府,别驾另派。

政事堂要问祝缨的是,别驾她有没有推荐的人选,新梧州的刺史,是轮流担任好,还是派员过去好。如果派员,她有没有推荐。

祝缨忙说:“下官年幼无知……”

刘松年发出轻蔑的嘲讽声,斜眼看了她一下,施鲲笑出了声:“好了,快说吧。”

祝缨先说:“吉远府由张运来管,我是放心的。只是不知道他顶不顶得住上司,毕竟吉远府与别处小有不同。”

刘松年道:“看着梧州的样子,他倒是敢。”

施鲲一听他说话就头疼,开口问祝缨:“新梧州呢?”

祝缨道:“遥领,怎么样?”

遥领,在京城的权贵,主要是皇子皇孙诸王里找个人,挂个空名头,人也不过去,也不遥控指挥——太远了,指挥也指挥不动。主要是靠当地的官员治理。

祝缨思来想去,这个办法是更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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