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92)

大片大片的朱色、紫色乱飞,祝缨小心地退后,防着冷枪,靠着个柱子,看都是谁跟谁在打。看到骆晟又挨了两下,得亏还算年轻,没倒。祝缨耸耸肩,又往里挪了挪,突然觉出身边有人,一个回头,与一个花白胡子打了个照面——冷侯。两人都是一笑:原来你也躲这里来了。

另一边,郑熹见状不妙,抬眼看一下皇帝,只见这位舅舅面色铁青,身周凝聚着风暴。他大喝一声:“都住手!”

依旧是没人听。

没有皇帝的命令,也没有禁军敢上殿来。歧阳王护着太子,肩膀上也挨了两拳,气得眼冒金星,要找是谁打的他。郑熹忙过去救护与歧阳王一左一右搀起太子——鲁王看起来很想趁机打东宫父子一顿的。太子要是被打了,事情就大了。

凌空又飞来一片笏板,郑熹眼看它要砸到自己,只得低了头拿头顶去挡。

“啪”头上不疼,帽子也没掉,郑熹看过去,却是祝缨一手接住了那片笏板。

祝缨将自己的牙笏别在腰间,在柱子上借力跃了过去,顺手接了飞来的笏板,握紧了左右横挡,将飞来的帽子、笏板之类打飞。飞起一脚,将一个不知道哪里过来的红色影子给踢到一边。

郑熹与歧阳王才得将太子扶起,架到了皇帝身边,皇帝周围的宦官在蓝兴的指挥下把皇帝团团了起来。

祝缨将笏板往郑熹手里一塞,脚底抹油,又溜回了柱子边的风水宝地。郑熹捏着笏板看过去,之间她顺路还捞起了终于倒地的骆晟,将他薅到柱子边整理仪容。等歧阳王与太子看过去时,祝缨正右手拿着她自己的笏板拍着左手掌心,宛如一个正在赏花的纨绔。父子二人再看自己人,也是想维护自己,却都被盯上了追着打,压根凑不过来。

刘松年突然喝了一声:“护驾!”外面禁军冲了进来,才算终结了这一场闹剧。

待一切平静之后,众人才想起来后怕,都站在那里,悄悄地将扯破的衣服尽量理得正常一点。

皇帝一字一顿:“朕不用护!朕还没死!”

王云鹤与施鲲也是脸色铁青,王云鹤道:“陛下……”

皇帝道:“谁动的手?各降三级!那两个东西,大理寺呢?拿了!严办!”

王云鹤与施鲲领命,心里直叹气,参与斗殴的还有诸王,怎么降级?殿上一半的人参与了殴斗,都降三级,朝廷岂不要空了一半?还得找人再填?头疼。倒不如降三级但不调走,还办着原差,戴罪办差。

只是这一场打下来,许多事情就再也掩不住了。

第319章 很忙

皇帝被宦官们搀扶着走了,太子、歧阳王紧随其后。

王云鹤与施鲲下令:“御史!把人名都记下来!”

他们扫视全场,柱子后面嗖嗖地长出些红的紫的人来。祝缨麻利地将手笏塞回了腰间,反手提溜起骆晟的胳膊,瞬间从一个将要滋事的流氓变成了一个热心的好人。

王云鹤又下令,着各衙司各归各位,不许胡乱走动串连,等待医官去验伤、医治。他看了一眼诸王,又请诸王到后面一所单独的殿内,把御医宣过去治伤,将诸王与大臣隔离开来。

施鲲对着大臣呵斥道:“都丢够脸了吗?没够就出去显摆!够了就把嘴都闭上!”

回头一看,刘松年已经跟着皇帝走了。施鲲与王云鹤看御史将名字记下,也赶到了后面去,留下一群红红紫紫。

很快,红红紫紫们都散了出去,各寻各路。

祝缨继续薅着骆了晟,转眼看到沈瑛肿着半张脸,一瘸一拐的也凑过来。鸿胪寺就她们仨,她等沈瑛走了过来,问道:“您这是……跟谁捉对厮杀呢?”

沈瑛苦笑道:“要是有倒好了,我倒知道找谁算账了。池鱼之殃、池鱼之殃。驸马这是?”

骆晟道:“我也记不大清了。”他只认得挨过两个大舅子几下,其他的伤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懵了,压根分不清谁是谁了。又不适合公开宣扬是被某两位大舅子打的,只能一概说自己没看清。

一片红红紫紫于是散在了宫廷宽阔庭中青白色的地面上,仿佛美人被揍了之后留在肌体上的片片淤伤。

祝缨一手一个:“咱们也回去吧。”

沈瑛道:“子璋看着倒还好。”

祝缨随口答道:“可能是因为还有人记得我会还手吧。”

“咝——”旁边传来一声抽气声,却是冼敬走了过来。这位仁兄起初也是想站出来制止殴斗、为老师王云鹤撑场面的,待到诸王也打了起来,他就机灵地躲到了另一根柱子后面照顾老大人们去了,因此也没有受伤。

冼敬完好地过来探视祝缨,也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祝缨别挨着了吧?

不同于王云鹤的心宽,冼敬对祝缨有着更清醒的认知,他是有点担心谁在混战中伤着了祝缨,怕这小子一路追杀不死不休。又不是没干过,对吧?

鸿胪寺三人回过头去,与冼敬互相问好。一看冼敬也是完好的,也是佩服他能全身而退。冼敬问道:“你们都还好么?”

三人一齐点头,祝缨见他的目光放到自己身上,忙说:“放心,没事的。”

冼敬道:“那便快些回去等候医官吧,我也回太常去了。”

两下作别,祝缨继续一手一个,将骆、沈二人带到了鸿胪寺。

走过场的朝会因一场群架拖延了许久,太阳已升起老高,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鸿胪寺里久候三人不至的官吏们都在猜测:今天怎么这么晚?难道有什么大事?

阮丞指了派了两个吏目:“你们俩,到前面迎一迎,看到大人们回来就赶紧来报。其他人都到东边廊下着吧,不要散开,一有消息一同迎接。”

两个吏目苦哈哈跑到外面等了好一阵,太阳照在花白的地面上晃得人眼晕,看到三人并连在一起走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他们手搭凉棚仔细分辨一番,马上分工,一人跑去回报,一人跑过来帮忙扶人。

祝缨将沈瑛交给了他,自己依旧提着骆晟。

走不十几步,鸿胪寺的官吏一拥而上,骆晟的吏目赶紧上前:“大人,小人来吧。”

祝缨松开了手,道:“有话进去再说。”

回到了鸿胪寺内,骆晟道:“今天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除了他们三个人,旁人就只知道骆晟、沈瑛挂了彩,看着祝缨像没事一般。是不许说他挂彩?

祝缨又加了一句:“可以看、可以听,心里可以猜,不可以过问,不可以说出来。管好舌头。闷声。就这样,散了吧。”

官吏们知道她有一句话“闷声发财”,听到“闷声”就都不问了。

她又对骆、沈二人说:“二位有换身的衣服么?有就换上,没有赶紧派人回家拿,回去的人不要多嘴。今天不定耗到什么时候呢。侍奉二位的人呢?去,打水给二位洗沐,一会儿医官要来,这么看着不雅相。今天有什么公文,我先过一遍,一并报给大人。”

骆晟道:“好。”

骆晟是有衣服的,沈瑛没有带让人回家拿,两人赶去收拾。

受伤者众,即便都是绯紫,也有个先后排序,鸿胪寺要稍晚一点点。医官还没到,歧阳王就派人送了伤药过来了。骆晟接了,命人分了一份给沈瑛送过去。

祝缨闻讯而来,见来的是个内侍,她在歧阳王身边见过,便说:“且慢上药,等医官看过了伤,有了档、给个说法再用。免得包扎好了还要拆开。”

骆晟道:“那……好吧。”

祝缨示意给内侍一份红包:“大热天儿的,辛苦了,回去好喝茶。”

内侍笑着接了:“谢大人。”

祝缨道:“多问一句,歧阳王妃不知道驸马受伤吧?”

骆晟紧张了起来:“告诉她了吗?”

内侍道:“哪儿敢呢?并不曾惊动王妃,王妃这会儿应该在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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