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卖血记(31)

身上的肌肉就蹦蹦跳跳的……”

许玉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时候替人想想,就觉得心里也不好受。何

小勇的女人都哭着求上门来了,再不帮人家,心里说不过去。他们以前怎么对我们的,

我们就不要去想了,怎么说人家的一条命在我们手里,总不能把人家的命捏死吧?”

许三观说:“何小勇的命就该捏死,这叫伪民除害,那个开卡车的司机真是做了一

件大好事……”

许玉兰说:“你常说善有善报、你做了好事,别人都看在眼里,这次你要是让一乐

去把何小勇的魂喊回来,他们都会说许三观是好人,都会的何小驾这么对不起许三观,

许三观还去救了何小勇的命……”

许三观说:“他们会说我许三观是个笨蚤,是个傻子,是个二百他妈的老乌龟,他

们会说我许三观乌龟越做越甜了,越做越香了……”

许玉兰说一怎么说何小勇也是一乐的亲爹……”

许三观伸手指着许玉兰的脸说:“你要是再说一遍何小勇是一乐的亲爹,我就打烂

你的嘴。”

接着他问许玉兰:“我是一乐的什么人?我辛辛苦苦养了一乐三年,我是一乐的什

么人?”

最后他说:“我告诉你,你想让一乐去把那个王八蛋的魄喊回来,先从我尸体上踩

过去。只要我还活着,何小勇的魂就别想回来。”

许三观把一乐叫到面前,对他说:

“一乐,你已经十三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爹已经死了,我妈跟着一个男

人跑了,我一个人在城活不下去,我就走了一天的路,到乡下去找我爷爷,其实路不远,

走上半天就够了,我中间迷路了,要不是遇上我四叔,我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我四

叔不认识我,他看到天都快黑了,我又是一个小孩,他就问我到什么地方去?我说我爹

死了,我妈跟别人走了,我要去我我爷爷。我四叔知道我就是他哥哥的儿子时,蹲下来

摸曹我的头发就哭了,那时我已经走不:动了,我四叔就背着我回家……”

“一乐,我为什么和我四叔感情深?就是因为四叔把我背回到爷爷家里的,做人要

有良心。我四叔死了有好几年了,我现在想到四叔的时候,眼泪又要下来了。做人要有

良心,我养了你十三年,这十三年里面,我打过你,骂过你,你不要记在心里,我都是

为你好。这十三年里面,我不知道为你操了多少心,就不说这些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你

的亲爹,你的亲爹现在躺在医院里,你的亲爹快要死了,医生救不了他,城西的陈先生,

就是那个算命的陈先生,也是个中医,陈先生说只有你能救何小勇,何小勇的魂已经从

胸口飞出去了,陈先生说你要是爬到何小勇家的屋顶上,就能把何小勇的魄喊回来……”

“一乐,何小勇以前对不起我们,这是以前的事了,我们就不要再记在心里了,现

在何小勇性命难保,救命要紧。怎么说何小勇也是个人,只要是人的命都要去救,再说

他也是你的亲爹,你就看在他是你亲爹的份上,爬到他家的屋顶上去喊几声吧……

“一乐,何小勇现在认你这个亲儿子了,他就是不认你这个亲儿子,我也做不了你

的亲爹……,“一乐,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做人要良心,我也不要你以后报答我什么,

只要你以后对我,就像我对我四叔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等到我老了,死了,你想起

我养过你,心里难受一下,掉几颗眼泪出来,我就很高兴了……

“一乐,你跟着你妈走吧。一乐,听我的话,去把何小勇的魂喊回来。一乐,你快

走。”

许三观卖血记

第二十四章

这一天,很多人都听说许三观家的一乐,要爬到何小勇家的屋顶上,还要坐在烟囱

上,去把何小勇飞走的魂喊回来。于是,很多人来到了何小勇的家门前,他们站在那里,

看着许玉兰带着一乐走过来,又看着何小勇的女人迎上去说了很多话,然后这个很瘦的

女人拉着一乐的手,走到了已经架在那里的梯子前。

何小勇的一个朋友这时站在屋顶上,另一个朋友在下面扶着梯子,一乐沿着梯子爬

到了屋顶,屋顶上的那个人拉住他的手,斜着走到烟囱旁,让一乐坐在烟囱上,一乐坐

上去以后两只手放在了腿上,他看着把他拉过来的那个人走到梯子那里,那人用于撑住

屋顶上的瓦片,两。只脚摸索着踩到了梯子上,然后就像是被河水淹没似的,那人沉了

下去。

一乐坐在屋顶的烟囱上,看到另外的屋顶在阳光里发出了湿漉漉的亮光。有一只燕

子尖利地叫着飞过来,盘旋了几圈又飞走了三然后很多小燕子发出了纤细的叫声,叫声

就在一乐前面的屋檐里。一乐又去看远处起伏的山群一山群因为遥远,看上去就像是云

朵一样虚幻,灰蒙蒙如同影于似的。

站在屋顶下面的人都仰着头,等待着一乐喊叫何小勇的魂,她们的头抬着,所以他

们都半张着嘴,他们等待了很久,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于是他们的头一个一个低了下

去,放回到正常的位置上,他们开始议论纷纷,一乐坐在屋顶上,听到他们的声音像麻

雀一样叽叽喳喳。

何小勇的友人这时对一乐喊叫道:

“一乐,你快哭,你要哭,这是陈先生说的,你一哭,你爹的魂就会听到了。”

一乐低头看了看下面的人,看到他们对他指指点点的,他就扭开头会,他发现只有

自己一个人在屋页上,囚冈的应顶上没有别人,所有的屋顶上部长满了青草,在风里摇

晃着。

何小勇的女人又叫道:

“一乐,你快哭,你为什么不哭?一乐,你快哭,”

一乐还是没有哭,倒是何小勇的女人自己哭了起来,她哭着说:

“这孩子怎么不哭?刚才对他说得好好的,他怎么不哭?”

然后她又对一乐喊叫:

“一乐,你快哭,我求你快哭。”

一乐问:“为什么要我哭?”

何小勇的女人说:“你爹躺在医院里,你爹快死了;你爹的魂已经从胸口飞出去了,

飞一截就远一截,你快哭,你再不哭,你爹的魂就飞远了,就听不到你喊他了,你快哭……”

一乐说:“我爹没有的在医院里,我爹正在丝厂里上班,我爹不会死的,我爹正在

丝厂里推着小车送蚕茧,我爹的魄在胸口里藏得好好的,谁说我爹的魂飞走了?”

何小勇的女人说:“丝厂里的许三观不是你爹,医院里躺着的何小勇才是你爹……”

一乐说:“你胡说。”“何小勇的女人说:“我说的是真话,许三观不是你亲爹,

何小勇才是你亲乡……”

一乐说:“你胡说。”

何小勇的女人转过身去对许玉兰说;

“我只好求你了,你是他妈,你去对他说说,你去让他哭,让他把何小勇的魂喊回

来。”

许玉兰站在那里没有动,她对何小勇的女人说:

“那么多人看着我,你要我会说些什么?我已经丢人现眼了,他们都在心里笑话我

呢,我的说些什么呢?我不去说。”

何小勇的女人身体往下一沉,扑通一下脆在了你玉兰面前,她对许玉兰说:

“我跪在你面前了,我比你更丢人现眼了,他们在心里笑,也是先笑我、我跪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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