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22)

娜娜说,嗯,姐妹让我打电话过去,我说不打了,我等人家联系吧,万一我打电话过去

人家正在给王菲录歌呢?我的铃声岂不是都录进去了,打扰人家多不好。

我说,那也挺好,王菲的歌里插一个你的彩铃,体也算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点东西。

哈哈哈哈。

娜娜说,这个不好笑的。你别幸灾乐祸。后来我看电视,看女明星八卦的时候看到王菲

以前那个制作人了,身形差不多,但脸好像不是同一张。

我说,嗯,这个没办法。

娜娜愤愤不平道,你说这个人.他骗了我,我失眠了一个晚上,而且我好像不光光在想

我的唱片,我还在想着那个人,我想,说不定做唱片的时候,像他这样的艺术家可以突破世

俗的枷锁,跟我谈恋爱。如果我们谈恋爱,我一定要装神秘感,我要少开口说话,像王菲那

样,说不定他会喜欢我这种神秘感。后来我又想,神秘个屁啊,见第一面就上床了。但我还

是挺想他的,那几个晚上连孙老板都没顾上想。我小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喜欢读课外书的,而

且很喜欢听音乐的,比起人家说的安全感,我发现这样有艺术气质的人还是对我有吸引力的,

不过是个假的。

我哈哈大笑。

娜娜说,你真没有同情心。

我说,我实在忍不住了,但是至少从艺术的角度,这个人还在你的床头墙上留下了一堆

数字,总有留下的东西的,而且是永远留着,就算你以后没有在那里上班,但是你的墙还是

留着的,你把自己的故事留给了所有能看到那堵墙的人,这就是在这个世界里的痕迹,那栋

楼那间房间后来怎么样了?

娜娜一耸肩,说,地震塌了。

国道上堵得异常扎实,半天都没有动一下,我将车熄火了以免开锅,怠速时候的震动瞬

间消失了,我问道,娜娜,你不觉得这车太老了,坐着不舒服?

娜娜说,不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坐车就随车咯,反正我干的工作按理来说都应该

是最舒服的事,但都不怎么舒服,所以别的也就无所谓,我可没有那么矫情,你开车,我随

意。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我展开了地图,对着国道上的标示,我发现地图上的标示和我走的道路已经不是同一条,

我打开车门,站在踏板上往前眺望,在我视线的尽头,路还是死死地堵着。娜娜从我手里接

过了地图,问我,要去哪里?

我指着一个城市,说,那里。

娜娜说,好啊,我也去那里。

我说,你去过么。

娜娜说, 当然没有了,但是我要去那里,那里我认识朋友。其实不堵车,开一天就到

了。你来得及。你的时间大大的足够。

娜娜说,绕路吧。

我说,绕不过,我们要过一座桥,绕的话要绕很远。

娜娜说,没关系,我没有什么目的地。

我说,我有。

娜娜说,哦,你究竟去那里做什么。

我说,我要去接我的—个朋友。

娜娜不屑道,是个女的?

我说,是个男的。

娜娜一笑,你什么取向。

我说,切,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

娜娜一愣,说,嗯,也是。但是你怎么能对一个男的这么执著,并这么老远去,他是你

什么人。

我说,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你屁股下的这个东西就是他做的。

娜娜说,哇,他会做坐垫。

我说,不是,这台车,这台车就是他做的。

娜娜说,好了不起。我也喜欢这些有手艺的人。

我说,你也算是有一技之长的人。

娜娜说,你是在笑我吧。

我说,我可不是。

娜娜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其实挺看不起我这一行的。

我说,那正常。你以后要婚嫁,还得找的远一些,你打算回你老家么?

娜娜说,其实我不打算,我们女孩子,出来了,基本上就不想着回去了,本来在家里大

家也都只顾着弟弟,而且我们这里出来的女孩子,好多人干了这个,能看得出来,你知道么,

干久了,大家眼神一对,都知道,知道了往外传,我老家那么小个地方,很快就都知道了,

反正我估计我爸妈也是心里有数,但只要不丢他们脸就行。

我说,那你和你爸妈怎么说的,你是出来做什么了?

娜娜说,以前我们都说做按摩师,但现在不行,干着一行的都知道正规的赚不了什么钱,

这么说反而让人不放心,所以我就说我做销售。

我笑着说,做销售,哈哈,那销售什么?

娜娜说,自己。

车阵往前挪动了一点点,后面也已经堆满了车,掉头的希望彻底毁灭,我们只能随着大

流往前蠕动,等待着一出别人的惨剧。在这过程中,还有—些卡车开锅了,说明想看别人悲

剧,自己还要过硬,否则自己就成了一场悲剧中的小悲剧。我不知道前面有多么严重的事故,

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灾难,但这些都与坐在车里的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想起了我的第一

份工作和我的一个女孩。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一个记者。我总觉得在所有的故事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总是想

做一个参与者,但我总是去晚一步。我想,作为一个记者,总能第一个到达现场。但是成了

从业者以后,我却想明白了,我其实还是一个旁观者,只是一个到得比较快的旁观者而已。

但是我已经满足于记叙和记忆下来。这个感觉从丁丁哥哥要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就特别明显,

因为我想和他一起去这个危险的花花世界里,但是被丁丁哥哥无情地拒绝了,他还说过说,

你是个小孩子,你看着就行了。从那次以后,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一直走在别人趟出来的

道路上,或崎岖、或平坦。刚刚入行的时候我很激动。我去了一份大报纸。那一批一共收了

四个新记者,在给我们开会的时候,我见到了报社的副总,他对我们阐述了社会主义新闻观,

还告诉了我们,这不是什么神圣的职业,但也别忘了你的追求。

那时候我只是追求一份工资。我在报社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一开始是合租的,合租的对

象是一个男的,结果有一天,他洗完澡以后突然过来向我表白,我非常崩溃,但出于职业操

守,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能不能成为一条新闻?当时我还是见习记者,我去问我的编辑,说

有个男的追求我,我要不要跟踪这条线索。他久久地看着我,说,朋友,做新闻不一定自己

要参与进去的。

然后我就搬了出来。他非常难过。搬家的那一天,他告诉我,说我不用搬走,所有的房

租都可以他一个人来负担,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地躺在他的隔壁就行。但我一想

到正被隔墙五米外的一个男人意淫着, 我还是无法接受。第二次我找了一个非常破旧拥挤的

房子,但务必要一个人住。每天一早,我们就会先开一个会,这个会上涌现的都是真正意义

上的新闻,听得我热血沸腾。然后老总会告诉我,这些,不能报。然后我们就开始自己挖掘

和跟进。我一开始做的是文娱新闻,但我非常想去做社会新闻,因为我觉得只有做社会新闻

才能解决一点问题。不过做文娱新闻有一点好,就是有不少红包可以拿。当时的行情是 300

到 500,我一开始拒绝了几次,但是报社非常紧张,说那些明星的经纪人一直盯着问,是不

是要不留情面玉石俱焚的写。我说不是,我和他们又没有恩怨,你发布会开什么内容,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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