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日(15)

说着说着,变了天,刚才还是多云,突然间,晴了。

哈蕾问道:你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大麦 说:我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又忘记了?

哈蕾说:我没忘记,我没忘记,最近的白天特别长。

大麦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天居然还在回光返照。大麦回头看看另一个方向的小学,突然大叫一声:坏了。

哈蕾也大为紧张,说:是手表坏了吗?

大麦说:你等等我,我忘记给他们放学了,坏了坏了。说完直往山下跑去。

到了山脚,大麦翻墙进了学校,看见操场上一片空荡荡,教室里似乎也没有人存在的迹象。唯独班长像拍恐怖片一样的来回荡着石山刚刚修好的秋千。

大麦小跑到班长跟前,问:同学们呢?

班长回答道:都走了。

大麦舒了一口气道:真自觉。那你呢?

班长说:我在等着给老师汇报工作。

大麦抚摸着班长的脑袋说: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啊?

班长道:就叫班长。我姓班,名长。

大麦说:好好好,天造地设啊。小妹妹,生活的小挫折都没关系,你这样认真上进,谁在意你以前的事啊,以后去了大城市,根本每人在乎,说不定人家还觉得你小时候发生的事情特别酷啊。

班长一笑,露出两个虎牙,但那两个虎牙明显稍大,稍微脱离了可爱的范畴。大麦特别郁闷,因为凭借他的观察和记忆,似乎刚才中午在课堂上,没看见班长有这么大两颗虎牙啊。可能是太阳将要西下,夕阳的光影响了视力。

大麦问道:你这么还不回家啊,都要七点了,天都要黑了。

班长说道:我等到老师回来,我就要回家了。

大麦问道:你以前也是这样子吗,等到老师走你才走?

班长说:是的,以前老师都很晚走。

大麦道:喔,你们以前的老师这么辛苦啊,走,跟老师一起出校门吧。

天空还是巨大的光明,无风无云,耀眼得像中午。门卫也早就不在了,旁边的小门一直开着,操场就笔直的正对着大门,秋千对着小门。从操场走到门口的三十米,天黑了,而且黑得彻底,星星都无比清晰,像直接挂上去似的。大麦问道:你怎么回去,天黑了?

班长说:我家住得不远,走过去就行了,老师再见。

说完班长一笑,可能是钨丝灯光的原因,女孩的虎牙显得又比刚刚一分钟前天亮的时候更长了一点。大麦不解的笑笑,也没能目送班长离开,便急着去半山接哈蕾。他只想哈蕾千万不要走动。

次日的早上,大麦去上第一节课,课程完全随意。一天一共两节课,其他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大麦决定去上一堂社会学。一进教室,班长已经在带领大家唱歌。大麦扫了一眼人数,发现没少人,一来大麦记得住,二来他们的衣服都没换过。

大麦站长讲台上,说:今天我要上的课,是社会学,你们知道社会学吗?

小学生们摇摇头。

大麦说:太好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社会吗?

小学生们又摇摇头。

大麦说:社会学就是王八蛋。

在旁边听的王智说:你真是粗俗肤浅啊,但是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对。

大麦对王智道:老师请不要插嘴。

大麦说:好了,今天我的课上完了,下课。

班级里一个男生说:老师,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大麦道:不回答你,你别以为假装问问题的学生老师都喜欢,我就讨厌都是问题的学生,有问题自己去找答案,这不是表演系。

男生当场就哭了。

这时候,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班级门口,邮递员按了下自行车铃。班长喊道:铃声响了,下课。

大麦刚下意识要阻止。邮递员着急没人出来,又按了一声铃。班长迅速起立道:铃声响了,上课。

大麦看了一眼,没顾上想,去取了包裹,放到了讲台上,把包裹拆开了。包裹里是个塑料盒子,有一堆碎金属件,在透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全班同学都被吸引住了。大麦问同学道:谁有大手帕?

同学们回答道:我们没有手帕。带手帕的同学是要攀比。

大麦继续问道:那你们有什么?

同学们异口同声道:我们有红领巾。

当然,也有几个卑微的轻声喃喃戴绿领巾的混杂其中。

大麦指着坐在最前面的同学道:老师借一下你的红领巾。

那位同学紧张得连忙吮吸了一下鼻涕道:老师说的,红领巾是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是不能借的。

大麦说:是不是老师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那位同学说:是的。

大麦说:那老师让你把红领巾摘下来借给老师。

那位同学摘下了红领巾,说:好的。

大麦把红领巾铺在桌子上,把那堆小碎件铺在上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核对。边核对编对王智说:帮我把娄梯叫来。

娄梯正在拐角的房间里布置化学实验室,很快就到了大麦眼前。

大麦把红领巾打开,问娄梯:你看看这些东西。

娄梯上前一步,小心地拨开在一起的零件,嘴里唱诗般朗诵道:

空仓挂机柄、套筒限位器簧、扳机拉杆簧、扳机拉杆、扳机、空仓挂机阻铁、扳机保险轴、空仓挂机簧、阻铁扭簧、阻铁轴、击锤枢轴......

大麦 说:这也是一堂劳技课,同学们看这些零件,现在是一堆散件,但在我们娄梯老师的手里,很快,就能成为一件......一件......一件东西。大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名词。

娄梯如获至宝道:大麦,很快就能装出来。看这个磨子,是国产92式手枪的模仿品,你都是什么路子弄来的。

大麦回答道:我从淘宝上买来的。

娄梯直赞美这些仿件的工艺上承,装在一起完全不需要打磨。大麦就在一旁观看。同学们也坐在下面看的入神。娄梯在万众瞩目的感官刺激下,很快就把枪装好了。

大麦问同学:这是什么?

同学们回答道:92式。

大麦和娄梯吓得倒退一步,问:你们怎么这么了解?

同学们异口同声回答道:因为我们都有。

说罢纷纷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枪。

娄梯倒吸一口气说:还有1911啊。

大麦看着自己手里的土枪,顿时有了重新拆成散件的心。大麦问同学:同学们都是从哪里得到的啊?

同学们回答道:捡的。

大麦回忆在很早的时候,凤凰一带仿造枪的手艺是非常有名的。因为这一带三省交界,又有少数民族,还有特殊宗教团体,所以很难管理。不过这里的人仿制手艺很好。当然,全中国的人这方面的手艺都很好。在十年前的时候,很多的地方小流氓团体都到凤凰来买枪。凤凰这个地方只做手枪,因为手枪好卖。在这个禁刀枪的国家,老百姓都是没有防御力的,但歹徒身为歹徒,肯定会有凶器。因为目标团体都遵纪守法,所以手枪和步枪或者冲锋枪对他们来说:威力都是一样的。手枪相当携带方便,居家旅行的时候也不会太重,万一走火了还有个救,所以很受欢迎。AK、M16系列就太大了,必须要有枪包或者吉他提琴盒来包装运输,走出去以后是个搞音乐的,这会让歹徒觉得脸面无光羞愧难当。当时这里的手枪卖得很便宜,大概五百元一支,那会儿仿64的是最多的。但子弹就比较贵,在所有的销售点都统一了价格,无论什么口径的,一律一百元一发。很多人买得起用不起,就跟现在老百姓买汽车似的。就是让你先上套,再慢慢剥削你,就不信你有枪不射,如果那样你还是个男人吗。而且当地的枪商为了让子弹销售得更好,还编织出各种理由来欺骗没有多少用枪经验的小混混,说枪和汽车一样,要经常发动发动,要不然扳机组和枪管容易锈掉,具体使用的频率没有大概标准,最好每天都射一次。实在不行必须要保证每个礼拜射一次,要不然以后真要使用了,枪支容易不举或者必须送回凤凰给卸了重新保养,因为没到正常保养周期,这样非正常的卸枪就是早卸,卸三次就彻底不行了。在这错误理论的贯彻下,得到枪支的小混混们经常要射击几次,但大家觉得子弹太贵,千万不能浪费了,千万不能射在墙上或者空气里,一定要射在人体内,才感觉物有所值弹有所终。但找人射一枪不像找人打一炮那么简单,无冤无仇是不能用枪去打人家的,不然就违反了香港电影规则,所以,恩怨在那几年里被放大了,尤其是人们一样不合,马上双方能掏出枪来决斗,谁死谁活取决于谁胆子大敢于冒着做仿枪支和子弹走火概率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且一枪就打到命根子的危险,上着镗并开着保险走路。在那两年里,老百姓生怕招惹生事,都特别客气,感觉局部社会风气进步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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