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房客(14)

“就算真的是什么循环、重复的,早点体认有什么好处?不知道过一辈子、却很快乐的人也很多啊,就算知道,也可以很快乐的过一辈子不是吗?”我有些不满,但脸上还是笑得很欢畅。

“你说得没错,很多人到了尽头还是笑的出来。”颖如笑笑:“可以笑的时候,就不要哭。这是人之常情。”

“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对话的逻辑已经有点失焦了。

不过,我已经开始乱猜颖如绑人胡搅实验的理由。

“对了,你、认、为、自、己的人生到尽头了吗?”颖如没有忘记刚刚那个问题。

“如果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我又凭什么例外?我平凡到了顶点。”我苦涩地说。

颖如颇有兴味地看着我。

那眼神称不上犀利,但那眸子是一种清澈到了无法抵抗的反射,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你还没有到、了、尽、头。”颖如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写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很多机会凿开尽头后的海阔天空,只是不敢凿,不想凿,就这么卡在尽头里。”颖如说得我飘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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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生的尽头(5)

“喔?那为什么不凿?”我问。

“因为大家都怕跟别人不一样。”颖如幽幽地说:“大家都怕自己跟屏幕上的别人不一样,所以全部都卡在尽头、一动也动不了,偶而有人动了一下,好一点的便被视作离经叛道,差一点的便被称为落伍。”

我不由得点点头。流行本来就是集体向前看齐,向右转。

“那你为什么认为我还没到尽头?”我不禁有些高兴,不管是什么赞许,只要是加在我头上,我都是高兴的。

“因为,我看得到尽头。虽然你为什么还没到达尽头,我不知道,也或许你到过又后退,也或许你正在想办法避开,但你终究还没走到集体周而复始的长长排队里。”颖如的瞳孔张得很大。

霎那间,我仿佛被拴在无法动弹的黑暗里。

“而且,从我的身体反应里,我没有感觉到尽头的气味。”颖如笑笑,我却明显知道这绝对不是笑。

“你的身体反应?”我不由自主打直了身子。

“每个人都走到了尽头,也都成为尽头,而我,没办法在尽头前待太久。”颖如喝了一口漾满白色牛奶的贵夫人咖啡,这是她的第一口。

“待太久会怎样?”我问。

我想,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我会凿开他。”颖如放下咖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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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2老鼠(1)

后来我跟颖如一起回到了老宅。

跟她并肩走在一块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不会凌乱急促、也不会下意识地同手同脚。

要说我已经不惧怕颖如了吗?那真是大错特错。

我只是觉得亲近,或者说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我、还、没、到、尽、头、吗?

被认可的感觉让我不由自主对颖如崇仰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毕恭毕敬。

但我还是害怕颖如。

因为这是我崇仰她的根本,也是我认同她的起点。

“以后有机会多聊聊。”我说,站在楼梯口挥手。

“好啊。”颖如说,一贯淡雅的微笑。

颖如回到她的房间。

我回到了电视前。

我一边想着怪怪的问题,一边看着电视里陆陆续续回到自己房间的房客们。

问题一。

如果颖如邀我进她的房间喝咖啡,她一样会将我迷昏吗?

“会的,她会令我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总是吓我一跳,她才不管我到了尽头没有。”我举手,自问自答。

所以,将来我依旧会拒绝夺命的邀约。

问题二。

颖如说她看得见尽头,她是有精神病还是怎样?还是异能力者?还是胡说八道?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不想走到周而复始的尽头,所以干脆卯起来大干一场?”我举手,自我议论。

但这种直接因果式的推论一定不适用于颖如,尤其我不清楚她身上还嵌着几个晦涩离奇的人生理论,说不定还有一个叫“人生就是不断的进行实验”理论,或是“静态凌虐才是高尚的品德”理论,或是她有信手捻来种种奇怪人生理论的习惯?

我零零碎碎地想着,后来老张回来了,七点十二分喝下不干不净又色不溜丢的过期牛奶,柏彦八点回来,九点半吃光了昨晚剩下的沉睡泡面,九点四十分就趴死在计算机桌前,王先生跟王小妹五点半回来,现在是十点零八分,离王先生天人交战还有一段时间。

老张喝下的春药药剂其实并不重,因为我必须“控制”老张决定性爆炸的时刻。前几次的份量都要轻,只需要触发老张遐想就行了,但最关键的一次,必须要由超重的份量来轰炸。

所以今晚的老张,只是一直趴在地板上,一边听着陈小姐的呻吟声难过地蠕动身子,过了半小时后,便一个人径自拎着望远镜上了天台。

一个人只要脑子里只存在一件事,行为便相当好预测,老张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所有的行为都被一条无形的线绑在单单“色”一个字上,我只需要蹲下来,摀着耳朵点鞭炮尾巴,老张自己就会飞上天去。

趁着王先生还没吞下药丸,我观察了颖如在房间里的动静后(她浑不理会倒在浴室黑色塑料袋旁的年轻男子,冲了澡,舒适地躺在床上敲打计算机),便轻轻走下楼,打开柏彦的房间。

柏彦计算机屏幕上的聊天窗口甚至还开着,对方的讯息不断丢将过来,等待着柏彦答复。

我将柏彦移到床上去,坐在他的位子上,胡乱丢几个讯息过去,对方似乎是柏彦在网络上认识的女孩子,叫“躺在钢琴上的猫”。

我没跟人在网络上聊过天,我过了那年纪;但我还认得键盘上的注音符号,以及“Enter”键,还有我前几天特地去书店买的畅销网交书“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我可是为了整死柏彦彻底研究了他一遍。

“嘟嘟……你睡着了吗:(“

好恶心,柏彦这死大学生居然自己起了个“嘟嘟狗”的花名。

“嗯…我刚刚发现另一个我……:)”我敲着。

“^^另一个你啊???那是什么???”

“另一个我已经睡着了~~现在的我好象破壳而出的蝴蝶耶~~感觉很奇妙~~”

“听不懂:P”

“我是新的自己~以前的我就像一只丑陋又平凡的毛毛虫~但现在我连呼吸都感觉到自己在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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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2老鼠(2)

“呴呴…那么厉害啊…是不是因为遇见我啊(大心)!”

大心?那是什么东西?这个年代的年轻人都在胡乱造字吗?

“哈哈哈~有可能喔~我等一下就要去探险了~~~探险我的与众不同!”

“怎么探险啊?(期待的眼神闪闪发亮@o@)”

“我会消失!咻~~~~”

打完最后四个字,我就不再理会那只蠢猫继续丢过来的讯息。

我将柏彦身上的衣服脱的精光,胡乱将脱下的衣物摔向四面八方。

“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整天光会乱叫!”我笑笑拉着柏彦的双手,将他塞进自己的床底下,然后将衣柜打开,把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扯得乱七八糟,再将衣柜仔细关上。

“睡吧。”我忍俊不已,坐在他的计算机上又打了一枪,淅哩哗啦射了一地后,将擦过老二的卫生纸丢在地上。

回到房间,盯着另一个黑暗的屏幕。

我坐在床上,看着王先生坐立不安地坐在浴室马桶上,精赤身子淋着热水。

他半个小时前吞下了药丸,而王小妹早已唏哩呼噜睡得香甜。

“应该淋冷水的吧?淋热水可见没好事。”我旁白。

王先生赤着身子,走到王小妹床前,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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