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房客(6)

何况,凶杀案竟然就在我的脚底下发生!

我就这么焦虑地在房间里踱步,荒唐了整个晚上,而颖如却径自安稳地躺在床上睡觉。

到了隔天中午,那男人的头像钟摆微微晃动,但意识明显不清楚,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颖如醒来后,从床底下拿出同样的药瓶,抖出几颗药片又塞进男人的嘴巴,她摸着男人的喉节,确定他的确吞下药片后,颖如竟换了身衣服走出房间,将门锁上后便下楼离去。

“这女人疯了,却不像要逃?”我狐疑着,精神状态已经因为失眠涣散许多,但颖如冷静走出房门的样子绝非想一走了之。

我决定要冒险进入颖如房间,看看她究竟在变什么把戏。

趁着柏彦还在睡大头觉,我蹑手蹑脚,拿着钥匙进入颖如的房间,我几乎可以听见巨大的心跳声。

颖如已经无法估计了,她会不会突然回来?多久回来?我现有的统计资料已经不实用,但我非得进房看看那个男人不可。

轻轻带上门,我的鼻心都是汗。

我看着那男人,他的脸色好苍白,但绝没有死,至少还没发生。我探了他的鼻息后,想翻翻他的眼皮,却惊觉我没有戴手套。我可不想在这个很可能变成死尸的男人身上留下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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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暴走(6)

“算你倒霉。”我在心里说着,暗自庆幸我没有在颖如房间聊天喝咖啡过。

我蹲下,寻找那只小木箱,将他的位置四角放了四个硬币,小心翼翼将他拿了出来,屏住呼吸打开。

汽油、酱油、灭鼠药、安眠药、盐酸、小儿痲痹疫苗、白喉等疫苗、眼镜蛇毒、百步蛇毒,还有一些装着混浊不明液体的玻璃罐,其中一个玻璃罐里漂浮着一只死老鼠!而另一个玻璃罐竟装着捣碎的不明爬虫类尸块,浸泡在我无法形容的颜色的胶状液体中。而昨晚颖如拿出的药罐子,装的是强效安眠药。

我楞楞地看着,阖上木箱。

颖如原来是疯的。

我抬起头,以四十五度仰角看着那不知还要受苦多久的男人,正要感叹几句勉励他时,依稀,我听见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我的胃一阵翻滚,好想呕吐。

竟这么快就回来?

我猛力抓着胸口,生怕剧烈的心跳声暴露自己的行踪。

颖如出门,从来没有这么快回来过。

我居然错乱地以为她至少还有一点点可估性。

杀了颖如?

我居然慌张到让这个荒谬的镜头在我脑中掠过!

脚步声越来越近。

“打昏她吧!”我心中笃定,不管是什么想法,只要笃定就不会惊慌!

因为暂时看不到后果!

我屏住气息,站在门后。捏紧拳头,用力到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震动。

该打头的哪里,颖如才会立即晕倒?

上面一点?还是下面一点?

还是该像电影里一样,用手刀猛力朝脖子一斩?

我的脑袋空白一片。

脚步声静止在门前。

我的眼睛眯起来,有些晕眩。

钥匙孔金属声喀擦喀擦,门微微打开一条缝。

我浑身发热。

颖如不知为什么在门口犹豫了一下。

难道是发现我了?

门轻轻关上。

颖如竟没有进房。

我仔细倾听房间外的动静,那脚步声轻轻迈开,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去哪?

要去哪?

那脚步声似乎是想上楼!

我没有多想,立刻将拖出床底的小木箱依照四个硬币摆放的位置放好,将硬币放回口袋,靠在房门附耳倾听脚步声的动静,随时开溜。

没有脚步声。

“扣扣。”

啊?颖如在敲我的门!

我立刻将门打开,惦着脚尖走出,大气不敢透地将门反锁。

“扣扣。”

颖如依旧敲着我的房门。

该上去吗?

该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去吗?

我蹑手蹑脚地下楼,心胆俱裂下我根本不想跟颖如见面,尤其我根本不知道颖如是不是发现房间里有人,所以想找我一起进房?

如果是这样,我的脸色这么差,又是从楼下上来,颖如一定会怀疑拥有钥匙的我!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会是多么难堪扭曲的画面。

如果不是这样,那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的颖如,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敲我的门?距离缴房租的月底可还有一个礼拜。

逃就对了。

我打开门,走出房子。

深深吸了一口气。

麦当劳里。

我挖着巧克力圣代,试着平复刚刚绷紧的沉重情绪。

颖如实在太可怕了,如果关于她的一切都无法预知的话,我如何能导演出一出绝妙好戏?

她是个弱女子,充其量只会使点迷药手段,但我为何如此害怕?

颖如绝不是突然暴走、某天早上醒来莫名其妙决定绑架另一个人的那种人。

因为那只小木箱。

牛奶、酱油什么的,都很容易取得,但疫苗跟蛇毒绝不是想在便利商店买就可以买到的,还有那两瓶古怪恶心的玻璃瓶,那像是正常人会想拥有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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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暴走(7)

那是一种蓄意,钢铁般的千方百计。

颖如绝对是个累犯,她一定曾在某个城市里作过案,绑过另一个人或等等。

而她只不过刚刚在这个城市里落脚,所以乖上好一阵子、熟悉环境后自然又开始干些莫名其妙的勾当。

要不然,颖如怎么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难道是她有个双胞胎姊妹,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住进她的房间,跟她对调?那真正的颖如呢?难道被她的变态双胞胎姊妹给杀了?给绑架了?

巧克力圣代吃完了。

冰淇淋降低了我血液的温度。

“你在挑战我吗?你想出个难题考考我吗?”

我冷冷地重复类似的语句,想得到一些冰冷的、忿恨的勇气。

“好,你这个刁钻的演员,甭想爬到编剧的位置。我要把你当成辛辣的调味料,一颗属于我的炸弹。为我跳舞。”

我将塑料盒子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走出位于新兴路上的麦当劳。

第四章 观众?还是投手?

我在一楼楼梯口转角的公布栏,贴上一张启示。

“大家好,住得还习惯吗?我今天不见了一串钥匙,那串钥匙是大家钥匙的备份,我这边没有多打第二份,所以请捡到的人放在客厅桌上,或拿到我房间给我,谢谢。PS:为了防止大家也弄丢自己的钥匙,到时候谁也打不开房间的情况,请每个人将钥匙多打一份给我,否则被锁在门外时须自费请锁匠开门换锁。房东启

。”

我冷笑,这样一来,颖如即使当时怀疑房间里有人鬼鬼祟祟,也不会猜到我头上。

而是捡到那串所有人房门钥匙的“潜入者”。

至于谁是潜入者?

不是我,也不是嫁祸给不存在的人。

“给你。”

我将旧的钥匙串放在老张门口的鞋子里,故意只露出一小截金属以免显得太刻意。

你猜得对,我当然重打了一份钥匙,刚刚从麦当劳出来后,随即去请五金行打的。

为什么选老张?老张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选,他一定想都没想过能够拥有这栋楼最高的权力、与我平行的权力。

而这正是偷窥成癖的他,所追求的两个超能力。

Peeping Power。

Invasive Ability。

我看着走廊上的针孔画面,老张在穿鞋的时候发现这个神秘的礼物。

“你不会还给我的,你不会还给我的。”我不断念着,看着老张紧张地走进房间,看着钥匙串皱着眉头。

但他的嘴角扬起的角度很邪恶。

“收下吧,然后展开你的探险。”我说。

老张打开抽屉,将钥匙放在里面,然后振臂轻喝了一声。

很好。

我一边替老张高兴,一边替被绑在椅子上的陌生男子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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