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州国妖艳——川岛芳子(13)

日方不过出动一个女人,便事半功倍了。

“我可不是为日本人工作呢。”芳子却这样同自己说,“不过我的利益同日本的利益一致吧。——但这是毋须向任何人解释的。”

她操着流利的中日语言,往来中日之间。一时是整套的西服,一时是和服,一时是旗袍,一时是曳地晚装。

一时是女人,一时是个“小男孩”。

对于长年处身风云变色的战场上的军官,这是一种特别的诱惑——不但征服女性,也征服同性。她如同歌舞伎中男人扮演的女角,总之这是日本男人的欲望。微妙地,为之冲动。

没见过她的人,听过“男装丽人”的传奇,越是着魔地想见一面。所以,因着这潜意识,初次的会面很容易便被俘虏。

所以,有时她身穿浅粉色友禅染和服,花枝招展地应天行会头山秀三之邀,在东京国技馆观看大相扑。有时,出现在银座七丁目的资生堂二楼,与巨富伊东皈二携手吃茶。有时,穿着茶色西服和大衣,分头式短发,头戴黑色贝雷帽,贵介公子般坐汽车于上海招摇过市。

豪华公馆中,经常有魁梧奇伟的彪形大汉,恭敬侍候,说是保镖,也是面首。——因为,她已无“后顾之忧。

每天不到下午一二时,她是起不了床的。

她也爱在床上,披着真丝睡袍,慵懒地下着命令。

一个俊硕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了。亲近到芳子小姐,是他的荣幸呢。

芳子道:

“事情已经成功,这个卧底不用留。”

她递给他一帧照片。

男人一直躬身倒退地出了房门:

“是!”

“过几天在戏院子给我消息。”

“我会自行出现的了,金司令!”

“好。我干爹不在,明儿晚上陪我跳舞去。”

“是!”

他出去了。

在门外,碰到芳子的秘书千鹤子,这日籍少女,忠心周到地打点她身边一切。此等荒淫场面早已见惯,从来不多事。

她来,是完成了任务。

“芳子小姐。我来向你报告山家亨先生来上海之后的详细资料。”

芳子抬眼:

“先给我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音乐轻轻地流泻一室。

芳手伸伸懒腰。

真像梦幻的世界。

大白天,《月光奏鸣曲吧》,月光透过音乐,蹑手蹑足地洒得一身银辉。

这些日子以来,他做过什么?到过哪儿?同谁一起?是喜是悲?……

这样子打听着初恋情人的举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五内是起伏的,但她不动声色地吩咐千鹤子。

“说吧。”

第五章

——山家亨有一段时期萎靡不振,这是因为失恋。

后来他到了北京,从事文化宣传工作。有个中国名字:王嘉亨。

一九三O年在北京与一位新闻记者的独女清子结婚。三年后生了女儿博子。

满洲国成立,他奉命到东北搞宣抚工作,发行了《武德报》、组织话剧团、策划文艺演出。颇有点权势。

他在新京、北京、上海、天津都有公馆。

最近,因宣传“五族协和,日满亲善”,预备在东北成立电影公司,挑拣合适的漂亮少女,捧作明星。幕后策划人是甘粕正彦大尉。

因工作关系。他与电影文艺界接触较多,生活排场阔气。女明星们为了名利,希望得到他欢心,都向他献媚、争宠。

传闻男女关系糜烂。

女人昵称“王二爷”。

女明星、男女关系、权势、亲善。

资料说之不尽,但芳子耳畔,只有一大串女人的名字,回旋着:李丽华、陈云裳、周曼华、陈燕燕……,不知谁真谁假。

他抖起来了——但愿他萎靡下去,就好像是为了自己的缘故。但他没有,反而振作,活得更好。

芳子牙关暗地一紧,还是妒忌得很。

她仍不动声色地吩咐千鹤子:

“行了。”

唱片还没有放完。顽强地持续着。一室浪漫,围困一个咬牙切齿的女人。

男女关系?

她没有吗?

总是在微微呻吟中喘道:

“不准动左边!不行啦!”

她护卫着左边的乳房。

男人拥着看来娇怯的女人,这样问:

“是因为‘心’在左边吗?”

“是因为枪伤的旧痕吗?”

“是因为……”

她不肯把手放开:

“不行啦!”

男人要是用强,就看见了——

在左边乳房上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半明半昧的灯火中,无意地发射妖艳的光芒,奇异地,激发他们的兽性。

令她身上的人,大喜若狂,如痴如醉,用手、用舌头或牙齿去“感觉”它。

她的魅力不止是外在的。

曾经共寝一次的男人都不会忘记。

为什么下意识地“不准”呢?是为他“留”吗?

——但他从此不在乎她了!

芳子脸色苍白。

她以为这只是昨夜风流,睡得不足的关系吧。

有一个晚上。

山家亨拥着艳丽的女人,她是上海的明星,还没进公馆,已在黑暗中热吻。

二人难舍难分地,他一手打开大门,把灯亮着。

一亮灯——

赫见一地都是被剪碎砸烂的东西:撕成一片片洒得凌乱的照片,他与女明星们的合照、以“王二爷”为上款的情书、照相机、酒杯、花瓶、玻璃…他的西装、和服、连内衣裤也不放过,总之,眼见的没有什么是完好的。

二人大吃一惊。

这个“灾场”中,川岛芳子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沙发上,把手脚都摊开,当成自己的公馆一样,目中无人。

她这样嚣张凶悍,显然在等着山家亨多时了。

他识趣地,把女客半推半哄:

“你先回去,我明天给你来电话!”

女明星经此一吓,也急于离开。

哄走了女人,山家亨掩了门,跟芳子面面相觑。

看来她根本不打算为自己的作为抱歉。

“你的风流史不少呀。”她冷冷地道,“在公在私,也有很多‘明花暗柳’来投怀送抱。”

他道:

“多半是公事。”

“训练女明星演戏?床上的戏?”

山家亨强抑:

“这是我的私事!”

芳子站起来,挑衅地:

“要的尽是中国女人呢。”

她突然大声地喝问:

“为什么你不要日本女人?”

他没有答。空气似乎很紧张,时间异常的短,但二人内心活动奔驰几千里,非常复杂,为什么他不要日本女人?

芳子冷笑,胜券在握地:

“嘿!——因为我是中国女人?”

山家亨闻言。他曾经矛盾,壮志未酬,容颜渐老,待事业进一步时,却得不到纯真至爱,简直是被作弄的一个人。

他也冷笑:

“你自视太高了!金司令。”

他作了个送客的手势。

“夜了,请回!”

芳子不肯让他讲这样的话,她不要听,只扑上他身前,贴得很近。

山家亨厌恶地,把这女人推开。

她有点不甘心。

在过去的日子里,要得到什么,只要热衷而有斗志,她的周围,都无意地散发如漩涡的牵引力,把追求的,卷送到核心,她的手中去。从来没有漏网之鱼,是这种满足的感觉,营养着她,为她美容。

她不甘心。

马上变易了一脸表情。

世上最了解他的是谁?她爱怜地轻轻抚摸他中年的,有点沧桑的脸:

“她们,有没有我一半的好?你说?”

从前的岁月,渐渐回来了。

芳子紧紧地拥着山家亨,送上红唇,把他欲言又止的嘴封住了。

他受不住引民一度,他以为她会成为他的女人,下半生,天天亲手做栗子馅大福。一度……

山家亨的手从她背后,改道游至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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