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出书版)(18)

但实际上,我的计划目标当然是沈佳仪。

在无法用“爱情”的姿态面对沈佳仪时,我选择将我的位置放在沈佳仪的“好朋友”位置上。为了站稳这个位置,为了配合老是有芝麻蒜皮小事可聊的沈佳仪,我得随时保持跟她很有话题聊的最佳状态。

但——我哪有这么厉害!

放学后,物理补习班中间休息时间,我坐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跟唯一不追沈佳仪的许博淳讨论着我的爱情作战。

“怎么办?我常常跟沈佳仪讲电话讲不到十分钟就自己挂了,因为我不想让她觉得无聊,干脆不讲了。”我问许博淳。

“女生都喜欢聊日剧,聊打扮,聊——聊谁在喜欢谁。好像都是这样吧。”许博淳心不在焉。

他今天有点不爽,因为他的书包背带被我跟廖英宏用立可白乱写上“努力用功好学生”几个字,看起来超蠢。虽然许博淳立刻报复,在我的书包背带上用立可白回敬“南无阿弥陀佛”几字,还是难消他心头之恨——因为我被写了反而爽朗地哈哈大笑。

“但沈佳仪不聊那些东西!她上次还问我她送我的证严法师静思语,我读了有什么感想咧!他妈的我还真对证严法师没什么意见,但我觉得头很大,要我假装很感兴趣,那是一点都办不到。”我擤着鼻涕。

跟沈佳仪面对面聊天,总是有话说的,且非常自然。但男生跟女生讲电话,就是一门博大精深的人际艺术了。十六岁半的我,完全参透不能。

有些男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跟女人讲电话超过十分钟,一点也不奇怪。

“这样啊——其他人我不知道啦,不过我听我姊姊在跟朋友讲电话的时候,几乎都言不及义,废话很多。”许博淳回忆。

“言不及义?听起来好像很恐怖。”我将鼻涕好好用卫生纸包起来。

“废话越多就越讲不完,反而正经事一下子就聊完了,跟女生讲电话,一定要讲很多很多废话。”许博淳言之凿凿。

“女生真的很喜欢讲废话跟听废话?我怎么觉得沈佳仪不是这种女生。”我将饱饱的“鼻涕便当”偷偷摸摸放进许博淳敞开的裤袋里。

“那就干脆硬聊啊,要不就做功课啊,照道理只要正经事够多,电话还是可以讲很久的吧?”许博淳有些不耐烦了。

浑然不知,他下一次将手插进口袋的时候,就会摸到我送他的、软软胀胀的鼻涕便当,一不小心还会黏乎乎大爆炸!

“做功课?”我虚心请教。

“你就拿一张白纸开始列正经事啊,讲电话的时候就看着小抄讲,讲完一件事就勾掉一条——喂,要不要去买饮料喝?”许博淳看着手表,站起,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好啊。你说得蛮有道理的。”我也拍拍屁股站起。

我们一起走到巷口的便利商店,各自挑了饮料,走到柜台,许博淳将手插进口袋里摸铜板付帐时,脸色愀然一变。

“破了吗?”我冷静地看着许博淳。

“干!”一拳。

后来,我真的拿起笔记本随时抄写“可以聊天的项目”,果真对我与沈佳仪在回家后讲电话的内容相当有帮助,我们总是越聊越久,也渐渐地培养出互相接话的默契。讲电话时我还得拿着笔随时记下我突然而生的灵感,将整个对话繁衍得更长。

而不知不觉,我跟沈佳仪的打赌期限又到了。

我非常喜欢看女孩子绑马尾,如果可以让留着半香菇头的沈佳仪为了我改变发型,那将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

下学期第二次月考成绩公布,沈佳仪全校第几名、我全校第几名,通通不是重点。关键是国英数三科加起来的成绩。

尽管月考才刚刚结束不久,我跟沈佳仪晚上还是留在学校念书,背背英文单字,用随身听收听“空中英语教室”练习听力。高中生想用功,可不怕没有书念。

那晚下着倾盆大雨。

捱不到八点,我七点就忍不住在学校一楼教室晃荡,搜寻沈佳仪用功的身影。

“沈佳仪,真不好意思。我这三科加起来大概是自然组最高分吧!”我哈哈大笑,走进沈佳仪只身一人待着的教室。

“喔?真的吗?但是你还是输了啊。”沈佳仪看到我,也很高兴。

“输了?”我不解。

“今天廖英宏来找我,我问他,他就跟我说了你的成绩。”沈佳仪露出啧啧啧的欣慰表情,继续说,“你真的比国中时用功太多了,让我刮目相看呢,幸好幸好——”

沈佳仪边说,边晃着手中的月考分数表,显然早就在等我来找她。

我坐下,接过分数表一看。三科加起来,我竟堪堪输掉两分——将物理与化学上的专注大量挪移到国英数三科上面的我,竟然还是输给了沈佳仪。

“沈佳仪,你是怪物吗?”我张大嘴巴,丝毫没有不服气。

在没有来不及写完、没有填错答案的情况下,我将成绩撑到最好的极限,这样还输掉,根本就是太过豪迈!

“哈,跟你打赌,真是一点都不能疏忽呢。”沈佳仪笑得很开心。

开心。

是啊,你开心,我就很开心呢。

“月考完了,你今天会早一点回家吗?”我站起,伸了个若有所思的懒腰。

“顶多提早一些吧。”沈佳仪看着窗外的雨。

“等我。”我挥挥手,离开教室。

不理会沈佳仪狐疑的表情,我冒着打在身上都会痛的大雨,骑着脚踏车冲出学校,跨越我不厌其烦一提再提那“坡度有够陡峭的中华陆桥”,来到市区。

一路上,雨水不断沿着刘海与眉梢,倒泄进我的眼睛,使我搜寻便宜家庭理发店的视线更加辛苦。但我的心情,竟飞扬的不得了。

脚踏车停在一间看起来“就算乱七八糟剪也十分合理”的家庭理发店。

“老板,帮我剃个大平头,有多短剃多短。”我推开大门。

湿透,累透。他妈的帅透。

“啊?”老板娘背着婴儿,手里还捧着碗大卤面。

“拜托了,咻咻咻,请剃快一点!”我指着自己的脑袋,精神抖擞。

半个小时后,我直接骑脚踏车冲进学校,停在沈佳仪念书的教室门口。

正当我想踏进去的时候,我赫然发现沈佳仪的身边,多了她那正面临联考压力的姊姊沈千玉。两姐妹多半快要回家了才会待在同一间教室,等着妈妈开车来载。

多了并不熟的沈千玉姐姐,我有点不好意思进去,也有点想耍酷,于是就只有站在教室外,轻轻敲了敲窗户玻璃。

两姐妹同时转头,看向浑身湿透了的我。

我指了指自己接近光头的脑袋,挤眉弄眼笑笑。

“!”沈佳仪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天啊,那是柯景腾吗?”沈千玉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我耸耸肩,欣赏沈佳仪无法置信、乃至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表情。

“达成约定了,像个男子汉吧。”我得意地说,故意没擦掉脸上的雨水。

酷酷地,我转身就走,骑着脚踏车回家。

依旧是淋着雨,但心中却因沈佳仪刚刚的笑容出了太阳。

“他妈的,我好帅喔!”我摸着大平头,傻笑,慢慢地骑着脚踏车。

那雨夜,在回家的脚踏车上,我为沈佳仪写了第三首歌“亲爱的朋友”。

歌词里有一段就这么写着:“亲爱的朋友,我可爱的好朋友,你可想起我,在遥远的十年以前,我冒着倾盆大雨剪了一个大平头,我还记得你的表情、你的容颜、你的眼。”

后来我才知道,沈佳仪那次的月考成绩加总起来,让她首度落到全校三名外。

她很重视我们之间的打赌,当我将应该花在理科上的精神切割给赌赛的三科时,沈佳仪也做了同样的事。她牺牲了历史与地理,只为了跟我一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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