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出书版)(27)

“乱七八糟的,是看太多证严法师静思语的副作用么?”我皱眉。

沈佳仪噗嗤笑了出来。

“真的,你仔细想想,你喜欢我吗?”沈佳仪吃着甜筒。

“喜欢啊。”我大声说道。

“你很幼稚耶,根本没有仔细想,来,仔细想。想想再说。”沈佳仪用眼神敲了我的头。

我只好象征性沉默了一会,但我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花精神在转这个不须思考的问题。我本能地想着:沈佳仪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花圃旁,沈佳仪专注地吃着甜筒,我则越想越恐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很尴尬的时候迸出这个更令人尴尬的话题,导致自己无法收尾。

此时,叶恩瑄气喘吁吁跑了过来,看见我们坐在花圃旁吃甜筒,好没气地双手叉腰,摇摇头。

“好啦好啦,我们园游会小小的其实很无聊,你载沈佳仪出去走走啦,记得在晚饭时间前回来就好!”叶恩瑄眨眨眼,递上一串车钥匙。

救星,你真是太有义气了。

我当然接过钥匙,几分钟后我就载着沈佳仪一路往嘉义农专的山下滑冲。

“别骑太快。”沈佳仪在我耳边说,双手抓着车后杆。

“怕的话,就抱住我啊。”我开玩笑。一个期待发生的玩笑。

视线是一种很奇异的东西。

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刚开始认识彼此,就选择喝下午茶、或好整以暇吃顿晚饭,常常会大眼瞪小眼,反而是不擅长语言的男女错误的约会策略。想想,彼此的眼睛必须摆在对方脸上的话,若没有足够的交谈内容支撑彼此的视线,就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境地,“相对无言=惨绝人寰”。

所以陌生的男女要约会,选择看电影是很理智的做法,因为看电影的正常视线,可是要放在遥远的大荧幕上,不用看对方,也不用多说一个字(完全沉默也是种格调),一切都很自然,不需承受额外的压力。

而男生载女生骑车,在视线的投注上也有减缓压力的奇效。在弯弯曲曲的山径上,迎着让人不得不清醒的凉风,我俩有说有笑,刚刚的莫名尴尬不知不觉随着初冬的凉风冻结在后头。

然后是一阵让人温暖的沉默。

山风吹拂鱼鳞般的金色阳光,引擎声砰砰击打无语的节奏。

我只是静静地骑着车,感觉沈佳仪此时此刻只与我在一起的奇妙滋味,希望沈佳仪也有“此时此刻”的记忆感,收进名为“柯景腾”的抽屉里。

“喂。”

“?”

“我喜欢你。”

“我知道啊。”

“真的。”

“好啦。”

“超级喜欢的。”

“可以了!你不要那么幼稚!”

山风里,我牢牢看着后照镜里,沈佳仪羞赧的神情,看的快出了神。

真希望我们之间的一切,最后能有个无悔的结果。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园游会结束,在嘉义市区嗑了地道的火鸡肉饭,又熬过了两部不知所云的二轮电影,我们一行人终于踏上朝拜日出的旅途。

车子绕过拐来拐去到吐翻天的山路,加上一路猛打呵欠,我们好不容易来到阿里山的火车站,据上传说中很有古怀情调的小火车。

接近破晓的蓝色温度,将整座山冻的连树叶都在发抖。小火车在黑夜里哆嗦不已,挨着冰冷的铁轨,摇摇晃晃地像条胖大虫。

双颊红通通的沈佳仪坐在我对面,冷得直发颤,不断朝手掌呼热气。好可爱。

善于制造机会的叶恩瑄对我眨眨眼,丢了一对毛茸茸手套给我们。

“一只给佳仪,一只给你,你们吼,真的很欠常识喔。”叶恩瑄哼哼。

于是对半。

我的右手戴上手套,沈佳仪的左受戴上手套,两个人默契地不表示什么,生怕一旦开玩笑解除共用手套的尴尬的同时,隐藏的幸福羞涩也会一并消失。

我乖乖闭嘴,也不去逗沈佳仪说话。

火车停。

我们跟随满火车的游人鱼贯下车,走道观赏日出的大广场。

那天云海很厚,厚到足以藏匿一百台外星人飞碟。天空由黑转为混沌的墨蓝。

我们一夜未眠的困顿在冰冷的风中全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期待看见太阳从云海中破升而起的兴奋。

沈佳仪笑嘻嘻地看着我,跟我打赌等一下有没有足够的幸运可以看见日出,我不置可否,还沉溺在两人共用一对手套的小小幸福里。

十几台相机与三角架立在广场中央,不约而同对准云海,四周都是嘻嘻哈哈的情侣喧闹,行着粉红色的光合作用。

“挪,慢慢等吧,看样子还要一阵。”我递过小摊贩买来的热豆浆。

“谢谢。”沈佳仪捧着热豆浆,珍惜似地吹气。

我心中暗暗发誓。

如果等一下太阳破升而出,万丈金黄穿过云海的瞬间,我就把握时间牵起沈佳仪的手,进行第二阶段的“告白”——问沈佳仪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胜或负。全部或归零。一百分的天堂人生或负一百分的地狱生活。

一个深呼吸中决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个,山上的空气很稀薄。”我看看正吃着肉包子的叶恩瑄。

“嘿呀。”叶恩瑄。

“氧气很少,算是稀有资源了。”我凝视着叶恩瑄的眼睛。

“什么稀有资源,你要说什么啦?”叶恩瑄皱眉。

“我刚刚发现,这里的氧气只够两个人呼吸。两个人刚刚好。”我压低声音。

“——”

叶恩瑄吐吐舌头,捧着吃到一半的肉包子光速逃开,远远地看着我奸笑。我感激地朝她比了个含蓄的发冻中指。

就这样,沈佳仪与我站在广场中央,分享独属两人的稀薄氧气。

天空的颜色变得诡异难辨,似乎已到了破晓前夕的暧昧时分。但深墨沓滞的天色越来越淡,却不见石破天惊的日出。

“今天好像看不到日出了呢。”路人甲哀怨。

“怎么可能,阿里山的云海日出最有名了啊!”路人乙叹气,放下相机。

没有日出?今天没有日出?

没有日出要怎么表白心迹?我的心脏跟着迟迟不到的太阳埋在厚厚的云海底,沈佳仪的脸色也露出好可惜的信号,转过头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不说话。

我好不容易积聚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完全溃散。

罢了——罢了——我叹气。

几个小时后,我跟沈佳仪撑着无精打采的身体搭着北上的火车,离开了命运大魔王击败我的嘉义。沈佳仪要回台北,我则要回新竹交大,两个人的座位居然差了很多节车厢,连聊天都不能,我只能独自看着窗外打呵欠,在玻璃上的雾气写字。

孤孤单单的火车上,我恨恨不已,发誓下次不再倚靠随时会背叛我的自然景象决定告白的时机。

我要自己来。我要在跟我很要好的八卦山上骑着摩托车,跟坐在后座的沈佳仪大声告白——我要用吼的,用吼的问沈佳仪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吼到连命运大魔王都会被我的气势震到魂飞魄散。

我不能再因为一个意义不明的叹息,就提前将自己三振出局。

越想越气,我简直想把太阳活活掐死。

“喂,今天虽然没看到日出,但还是蛮高兴的啦。”

我抬起头,沈佳仪站在我面前,揉着睡眼惺忪的兔宝宝眼睛。

沈佳仪腼腆笑着,看着正在写纸条给她的我。

“不要写了,陪我说话。”

“——好吧,我有什么办法?”

“喂!”

从嘉义回新竹后,我的脑中一直挥之不去沈佳仪在火车上找我说话的模样。她不过是离开自己的座位,走过几节车厢找我说话,如此而已。但对一个很喜欢她的男孩子来说,其中代表一丝丝心意都值得探讨。

过年时许博淳重考班放假回彰化,我们一起吃火锅,我迫不及待跟他报告我最新的进度,其中当然包括重要的嘉义往返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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