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出书版)(4)

“谁敢跟我下象棋,我输了的话再多赔一倍。”我撂下豪语。原因无他,因为小时候常跟爸爸下棋的我“自认”象棋功力远胜同侪,尽管从没验证过。

此话一出,果然吸引多名同学排队跟我大战象棋。

“太自信的话,会死得很快喔。”许博淳哼哼坐下,排好阵势。

“吃大便吧你。”我在掌心吹一口气。

大概是我真的蛮强的吧,我的棋力连同无可救药的自信一齐展现在棋盘上,每一局都用最快的节奏解决挑战者,不多久我的脚边堆满了“悲伤得很隐秘”的铜币。

两个小时过去,就连棋力同样很棒的谢孟学也败下阵来,已经没有人够胆子与我对弈,大家都跑去玩扑克牌赌大老二。

我哈哈大笑,开门去洗手台洗脸清醒一下,准备等会开场豪迈的梭哈赌局。我拍拍湿答答的脸,兀自洋洋得意自己的聪明。

沈佳仪正好也走到洗手台,两人碰在一块。

“你们男生那边在做什么,怎么那么吵?”沈佳仪看着正在洗脸的我。

“在赌钱啊。”我小声说,手指放在嘴唇上。

“真受不了。”沈佳仪不置可否的语气。

“还好啦。我超强的,刚刚赌象棋全胜,赢了不少。”我抖抖沾着水珠的眉毛。

“象棋?你们男生那边有带象棋?那等一下你把象棋拿到女生房间玩好不好?”沈佳仪有些惊讶,似乎也会玩象棋。

“没在怕的啦。”我哼哼。

几分钟后,我已经坐在女生房间里的超大木床上,排开象棋。

所有的女生都围在沈佳仪后面,兴高采烈地看我跟沈佳仪对弈。我们赌的是“赢家剩一个棋子,输家就赔一块钱”,真是小家子气的赌注。

纵使沈佳仪的学业成绩再好,在棋盘上的胜负可不是同样一把算盘。很快的,我就以风林火山之锐取得了绝对优势,我打算将沈佳仪的所有棋子一一解决,只剩下孤零零的“帅”,用细嚼慢咽的“剃光头”局面划上句点。

“柯景腾,你今天作弄许志彰的表现,真的是非常幼稚。”沈佳仪摇摇头。

“幼稚的话你干嘛笑?”我拄着下巴。

“拜托,谁看了都会想笑好不好!”沈佳仪反驳。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笑了出来,我跟廖英宏跟杨泽于怎么会被罚,连许志彰也不例外。妈的,到了山上还要被罚半蹲是怎样!”我瞪了沈佳仪一眼。

“强辩,没收你的马。”沈佳仪一说完,竟真的将我的“马”硬生生拔走。

我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疯了吗,哪有人这样下棋?”

“你那么强,被拔走一只马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在怕了?真幼稚。”

“这跟幼稚有什么关系?算了,让你一只马也没差啦,我迟早把你剃光头。”

“剃光头?”

“是啊,就是砍得只剩下帅一颗棋。超可怜,呴呴呴呴,超惨!”

“好过份。”沈佳仪迅速将我的“车”也给拔走,毫无愧疚之色。

我咬着牙,冷笑,继续用我仅剩的棋子与沈佳仪周旋。由于我们班女生的脑袋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很快我又控制了局面。

“将军抽车。”我哈哈一笑。

“什么是将军抽车?”沈佳仪似乎不太高兴。

“就是如果你的帅要逃,你的车就一定会被我的炮给轰到外太空。完全没得选择啊哈哈!”我单手托着下巴,像个弥勒佛轻松横卧在床上。

“你真的很幼稚,连玩个象棋都这么认真。”沈佳仪叹了一口气,好像我永远都教不会似的——然后伸手没收了我的“炮”。

“——喂?”我只剩下了苦笑。

经历无奈的半个小时后,由于我的棋子不断被没收,连孱弱的过河小卒也没放过,最后沈佳仪跟我打成了不上不下的平手。

女生房间门口,蚊香缭绕。沈佳仪将象棋跟棋盘塞在我的手里。

“你还说你很强,结果还不是跟我打成平手。”沈佳仪关上门。

“原来如此。”我有点茫然地看着关上的门,脑子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

这场棋局,就像沈佳仪跟我的关系。

多年以后,不论我再怎么努力,永远都只能搏个有趣的平手。

第四章

从埔里回来后,那股象棋风还黏在大家的手上,没有退烧。

于是磁铁象棋组便在大家的抽屉里流传,每到下课就开战,上课就收起。而简单易懂的五子棋也一样,大家在蓝色细格子纸上,用铅笔涂上圆圆的白圈跟黑圈取代黑白子,下课时十分钟就可以对决个两三场,每个人都很热衷。

而“打败柯景腾的象棋”,已经成了班上所有男生同仇敌忾的终极目标。

“从现在开始,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就当作是屁,你们全部加在一起对我一个吧,别客气。要是让我年纪轻轻就开始自大,我的人生也会很困扰的。”我挖着鼻孔,大言不惭。

众志成城可真不是开玩笑,几天内我就尝到了败绩,害我有些不能释怀。

“这告诉我们人不能太骄傲。”沈佳仪用原子笔刺着我的背,很认真的表情。

“我真搞不懂一群人联手打败一个人,有什么好臭屁的。”我无奈地说。

几天后,赖导宣布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大家听好,为了配合教育局的资优班人数政策,我们美术甲班跟美术乙班,都要从现在的四十五人减到三十人,两班离开的三十人另外成立美术丙班。所以升三年级时我们要用成绩当作标准,留下前三十名。想要继续留在甲班的同学可要多多努力了。”赖导说,眼睛扫视了班上所有人。

此话一出,我可是震惊至极。

自从爱啰嗦的沈佳仪坐在我后面起,三不五时就唠叨我要偶而念书、不然会考不上我想念的台北复兴美工,我的成绩就开始无可奈何地进步。但进步归进步,我可没把握能够留在原来的班级。

“柯景腾,你觉不觉得你会被踢出甲班?”怪兽坐在树下,呆呆地看着浮云。

“踢你个头,顾好你自己吧。”我翻着少年快报,心中的不安就像滴在清水里的墨珠,一直渲染扩大。

“其实说不定到丙班比较好,比较没有成绩压力,你就算上课画漫画也没有人管你了。”怪兽建议,看着表。

第二班校车准备出发了。

“闭嘴啦。”我将少年快报还给怪兽,烦躁地抓抓头。

就在此时,沈佳仪婆婆妈妈的性格燃烧到了顶点。

自修课上,沈佳仪的原子笔又狠狠刺进我的背,痛得我哀叫回头。

“你说怎么办?不是早就叫你要用功一点吗?后悔了吧?”沈佳仪瞪着我。

“天啊又不是你要被踢出去,瞪我做什么?何况怪兽说,我到了丙班就可以整天画漫画了,不见得不好。”我说,但这并非我的内心话。

“地理课本拿来。”沈佳仪皱起眉头,不容我反抗。

“干嘛?”

“快一点!”

我将地理课本递给沈佳仪后,大约一堂课的时间,沈佳仪又用原子笔刺我,将书还给我,上面都是各种颜色的荧光笔画线,以及一堆从参考书上节录下来的重点提示。

“画线的这些你通通读熟,月考就没有问题了。”沈佳仪很严肃地告诉我:“然后每天都要算数学,从现在起每次下课我们都来解一条题目。”

“啊?”我又惊又窘,却没有胆子反驳正在为我着想的沈佳仪。

“啊什么?这都是你自找的。”沈佳仪打开上次月考的排名表,指着上面的数据说:“你的英文很好,国文跟历史很普通,地理不好,数学跟理化都很烂,如果不是你笨,就是你根本没在念,要不就是念的方法不对。你觉得你笨吗?”

“什么跟什么啊?”我无法思考,耳根子烧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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