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过了十来分钟，她像是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向他点点头。

江禅机稍微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我们最近才发现，所谓的吸血鬼化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一种特殊的传染病而已，特殊之处在于，它会引起你身体的变异，赋予你力量的同时又湮灭了你的神智，但我刚才说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对症之药，你看你现在不是清醒了么？”

“不过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的神智清醒了，你的身体没有那么快就复原，可能需要不短的时间来调理，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一定要有信心……”江禅机搜肠刮肚地寻找尽量不刺激她的词句，“……你目前的模样不太理想，但这是暂时的，而且你不用多想，肯定会复原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拉斐的视线向下瞟。

“你还是想写字？”他猜道，而她点头回应。

她的身体已不像刚才那么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程度，表情也相当的坚毅，他从她的脸上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她，于是捡起笔递到她手中，同时解除了对她右臂的念动力压制。

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手，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眼神和表情有所波动，但尚能自持。

现在她的手已不适合如正常人那样握笔，指节太硬、指甲太尖太长，她只能攥着笔来写字，稍微一用力就把纸戳破戳烂，换了好几张纸都不行，最后路惟静找来一根毛笔和墨水，拉斐终于用歪七扭八的英文写道：“我想看看我自己。”

“你确定吗？我们不会在乎你的外貌，而且我们都习惯了，但是你自己可能不太容易接受……”江禅机说话时，优奈也在频频附和。

“她想看，就让她看吧，现在她恢复了神智，你越这么遮遮掩掩，她越是有心理压力。”路惟静插言道，又对拉斐说道：“你只当自己被毁容了就行，说实话相比于很多被毁容的人，你的情况也没那么严重。”

江禅机一想也是，拉斐已经如他期盼的那样恢复神f智，总不能再把她关到一间没有玻璃、没有镜子、没有任何表面光滑能反光的房间里，该来的总得要来，于是找来一面镜子放在拉斐的面前。

他做好了拉斐看到她自己青面獠牙的容貌会歇斯底里的准备，甚至没敢直视她，结果无声无息地等了几秒，没有等来任何预料之中的反应。

他抬眼看了看拉斐，后者的神情……平静得他不可思议，眼神里还有某种他读不懂的东西。

她抓起毛笔，写道：“像是庙里的神像。”

江禅机愣了愣，想起来好像南亚那边的神像风格跟东方不同，东方的神像基本上都是慈眉善目，而那边的神像不少都……说好听是威严，说难听就是疹人。

第886章 舍身

江禅机以前在英语课上学“文化冲击”这个词，但并没有真正学懂，现在他切身感受到了文化冲击，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拉斐此时的容貌，主要特征是皮肤泛白、青色的血管凸起，眼珠里布满血丝，较普通人更为凸起，有点儿像是甲亢患者，牙床肌肉异常发达，牙齿异常增生，导致犬牙外露，白天看着都令人头皮发麻，夜里遇到能吓一个跟头……这样的容貌，换成绝大部分女生都受不了，恐怕都不想活了，但拉斐竟然……能联想到庙里的神像？

东方也有个别面相凶恶的神，比如专门捉归的钟馗，但同样是为了以恶制恶，钟馗跟南亚那边的很多神像比起来，已经算是风度翩翩美少年了，更何况南亚那边甚至会崇拜以杀生为主的神，大概类似于从天庭堕落进流沙河、脖子上挂着108颗窟窿头的沙僧，而且还有一个关键区别，东方的女神都是面相慈和，南亚就不一样了，在这方面男女平等，一视同仁，而拉斐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神。

“我的牙……长出来了。”

她呲度咧嘴，看到自己原来在海边礁石上射鱼时滑倒而磕掉的一颗牙，如今已经长出来了，便写道。

“……拉斐，你还好吧？”江禅机用手在拉斐眼前晃了晃，他担心这是她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所导致的，或者是她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所导致的。

“OK。”她在纸上写道。

“……这也OK？”江禅机与在场其他人交换了一下视线，“拉斐，你放心，只要坚持用药，我相信你的容貌肯定能恢复原样。”

“没关系。”她写道，“我不在乎，我也没有会在乎的亲人在世了，这样挺好，给我多讲一讲……鬼化的东西。”

她不会写英文“吸血鬼”，更不会写汉字，随便乱写了个字，反正江禅机他们能猜到。

她这样的反应令江禅机他们无所事从，他们那么担心的容貌问题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当一回事，而拉斐确实从他们认识她开始，就从来也不在乎容貌，包括她缺了一颗的门牙，现在看到反倒是江禅机他们多虑了，双方的思维重点完全不在同一平面上。

“你体内被莉莉丝传染了一种极为特殊的微生物，它们分泌的物质会促使你的身体发生变异，拥有更快的速度、更大的力量、超快的新陈代谢，以及由超快的新陈代谢所带来的超强恢复能力，不是特别重的伤势都可以很快自愈……等下，你在干什么？”江禅机刚才已经解除了对她右臂的压制，没想到说着说着她竟然用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她自己的手臂。

拉斐的皮肤坚硬且坚韧，可硬化的指甲还是轻易地划破了皮肤，血流了出来，但拉斐血液的颜色与普通人的血液稍有区别，由于血红蛋白更多而更加鲜红。

优奈吓得惊叫一声，慌张地跑出去拿纱布、酒精以及缝合针。

看到血液的刹那，拉斐的心头猛地一跳，大脑也像是血压突然升高般眩晕了一下，她的神智剧烈动摇，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腹中产生了饥饿感，本能地想舔伤口，而短暂的眩晕过后，她尚能控制自己，没有真的去舔，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落到伤口本身，指甲划得很深，不仅切开了皮肤，连肌肉都撕裂了一部分，这样的伤势正常情况下必须要马上缝合才行，但血液外涌的速度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快，仿佛血液很粘稠，几秒之后就有了止血的趋势，甚至似乎能用肉眼观察到肌肉纤维正在成长、自我修复，而且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不疼？”她写道，手臂上的伤口应该很疼才对，别说写字了，握笔都困难，但她没有感觉到疼，稍微有一点儿疼，可以忽略，所以并不影响她握着毛笔写字。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拉斐你也太鲁莽了，我还没说完啊！你现在被注射了解药，你的恢复速度不比以前，你这样很危险的！”江禅机急道，他不知道药物对拉斐的恢复能力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尤绮丝给出的剂量是让拉斐半恢复的剂量，所以他猜测她的恢复能力差不多也应该减半，但也未必是线性的关系。

尽管她的恢复能力不比从前，但优奈刚拿着缝合手术用品回来，拉斐的伤口就已经愈合、结出薄痂，普通人需要几天、十几天的愈合过程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完成，当然若是半小时之前的她，现在血痂恐怕都脱落了，所以药物的影响还是有的。

“我需要喝血么？”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影响，拉斐的肚子开始叫唤，她想到自己刚才看到血液时的冲动，又想起莉莉丝的吸血行为，便写道。

“你一直喝的是这个，不过你放心，这是加工过的猪血，不是人血。”江禅机拿起她的血袋给她看，“我们认为你……我是说吸血鬼化之后的你，对血液产生渴望的原因是为了快速补充体内的血红蛋白，如果是正常吃食物，然后靠你的身体制造血红蛋白，这个流程太慢了，赶不上你的消耗速度，但你的身体被微生物改造后，也许可以直接从血液制品里摄取血红蛋白，直接补充到体内……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坚持服用药物，你的身体会慢慢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