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不是他考虑如何不惊吓到她们的问题了，而是窘迫得想调头跑远的问题，但那也太丢人，说不定要被嘲笑好久。

路惟静和简静岚看到李慕勤写的字后，稍显惊讶，但又不是特别惊讶，尤其是路惟静，还幸灾乐祸地笑了。

江禅机没办法，只能在原地现身，尴尬得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注视她们，嘴里低声说道：“老师们好，久疏问候……”

“哟？这是谁屈尊纡贵来光临武学学系啦？让我仔细瞅瞅～”路惟静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不仅语气阴阳怪气，还站起来拿着啤酒绕着他看了一圈，江禅机感觉她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江禅机绷着头皮不敢抬眼，心理上已经做好了脑袋承受冲击的准备，但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暴栗并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简静岚对李慕勤唏嘘道：“我从路老师那里听说你的教导方式时，还不太相信，但耳闻不如目见，你瞧瞧你把人家都吓成什么样了？简直就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

“别听她啰嗦！我只是稍微严格了一点儿而已。”李慕勤说道。

江禅机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只见李慕勤还盘着腿坐在地上，虽然对她来说，并不影响突然跳起来砸他的脑袋，但起码目前没这个架势。

简静岚温和地对他说道：“别害怕，你李老师已经改了不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才还在谈论你来着。”

“简老师好，您的腰椎……没事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场地里看不到轮椅，况且简静岚也同样是盘腿坐在地上，跟正常人差不多。

“已经基本没事了，该说路老师的医术不错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没有测试过恢复了以前的几成功力，我现在大概连你都比不过……啊，不对，怎么说呢，可能在两年前你就已经比我强了，我的意思是单指拳术这方面。”她温和地说道。

“您太谦虚了，我只不过拾人牙慧而已，像您这样开创性的大师，我是望尘莫及……”

路惟静粗暴地打断道：“行了，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岚姐恢复得很好，但我不认为这其中有我多少功劳，我觉得这是她本身体质特异，再加上几分奇迹导致的吧，刚开始我们的预期是她能够正常生活就已经不错了。”

“吉人天相啊！”江禅机陪笑道，他猜想这多半是优奈祝福的功劳，但也说不好。

停顿了一下，他又试探着说道：“你们好像……不太惊讶？”

“有什么可惊讶的？”路惟静嗤笑道，“在实验里出现外星人图纸的当天，我就猜到肯定是你回来了，我是不太懂那样的精密机械，但旁听其他老师讨论了几句，我就明白那八成不是人类现有科技下的产物，尤其是学院长……王叶菲学院长表现出来的守口如瓶，基本上就坐实了我的猜测。”

也是，实验室的老师们都是顶尖的聪明人，她们都对当今科技前沿时刻关注着，突然有一份匪夷所思的设计图摆到眼前时，一眼就能看出这东西过于离谱，尽管仪器用途不明，但其中涉及到的几种新材料的合成方法，几乎就相当于外星人把饭喂到了嘴里。

“当天我就跟这个猩猩女吐槽来着，都是因为她太严厉，导致你不敢在她眼前出现。”她戏谑道，“我们还打赌来着，赌你这次会不会……”

“啰嗦！”

李慕勤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但后者根本不鸟前者的威胁，继续说道：“反正，因为你回来了却没有露面，导致这个猩猩女这几天的脾气格外暴躁，我都想给她测个激素水平，看她是不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眼见李慕勤真要生气了，路惟静及时闭了嘴，反正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每次都能把这个度拿捏得很准。

江禅机发现李慕勤是在生气，但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生气，如果这是一款格斗游戏的话，他早就熟知她在动手前的“技能前摇”了，便小心地问道：“李老师，您是怎么知道隐身的缺陷的？”

不等李慕勤回答，路惟静忍不住接话道：“去年不是那个叫赵曼的孩子入学了么，她一开始还想隐瞒身份来着，报了个假名，但有老师认出了她，然后这个猩猩女就凶神恶煞地找到了人家，逼问她关于隐身的一切……不过吧，赵曼那孩子，怎么说呢，好像是有点儿缺心眼，说也说不清楚，还好负责带她的老师已经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包括不能对大地隐身这件事，你这次没有见过赵曼么？她没跟你说？”

江禅机恍然，怪不得露馅了，还好是路惟静解释的，若是李慕勤解决，才不会解释得这么详细，多半是回一句“问那么多干嘛？”

他摇头道：“没，我没见赵曼……只远远地见过她，但没说上话，而且她怕我，就算见了我，大概也会跑掉，不会跟我说这些。”

“所以，你过来找我们干什么？”李慕勤生硬地问道。

江禅机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是来道歉的，关于我不辞而别……”

“你不需要道歉，你本来就没有义务要跟我们说。”李慕勤冷声说道，“好了，你打了招呼了，也道歉了，如果没别的事，就可以走了，我们已经下班了。”

路惟静像是很嫌弃她老朋友似的，在呲牙咧嘴地向他扮鬼脸，简静岚则向他传递着意义不明的眼色。

他摇头道：“我不能走，我在这里的学业还没有结束。”

第1293章 专注

江禅机并没有虚张声势或者有言外之意，他说的是真的，他与陈依依提前写好了休学申请，交到了学院长手里，而学院长在最后一刻签字了，之后才留下辞呈离开，所以虽然这几天没有去核实过，但他们两人的休学申请理论上是有效的，同样的，在理论上他依然是红叶学院的一名学生，拥有复课的权力。

其实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真的要回来上课，而是为了给大家留下一个他们是出于自愿且有计划地离开的印象，他们的失踪既非临时起意，也非被人绑架——要是被绑架就可笑了。

在场的三人谁也没想到他能找到这种理由，却也无法反驳，但李慕勤还是冷着脸说道：“就算如此，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不，我倒觉得我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在诺亚星上待得越久，我就越这么觉得，要说最需要学的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专注吧。”他有感而发，“我一直特别佩服李老师你的专注，能够持之以恒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专注于同一件事，在诺亚星上因为事务繁多，虽然并不无聊也并不讨厌，也很有成就感，但未免流于浮躁，自从离开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在这里练拳一样，一整天专注于同一件事了。”

回想当初在这里练拳时，时间就仿佛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度秒如日，有时候又度日如秒，前者往往是在初期，他没有领会到要诀以及如此枯燥练拳的意义时，后者则是在后期，他终于勉强能进入物我两忘的专注状态，一恍眼时间就过去了，直到肚子提醒他该吃饭了，再一看已经夕阳西斜，那种专注状态也能带来很强的成就感，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有了一点进步，就像是掌握了针对某一类题型的解题方法。

在诺亚星上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很充实不假，能让大家生活得更舒服，他也很高兴，但有时候思虑往事，心里又有点儿空虚，因为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成长，没有另一种充实感，所以他也想抽出时间练练拳，重温以前的感觉，但哪有那么整块的时间留给他？即使不考虑有人叫他帮忙，也有太多的事需要他主动去做，还有米奥在捣乱，而他也愈发佩服李慕勤身处喧嚣之中，却能够排除一切干扰，持之以恒地专注，因为俗世红尘之中有太多诱惑，明明已经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了，躺着刷手机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