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不是船歌，是风暴！

在那船只的后方，疯狂涌动的浪尖上，一个雪白的人影，站在那里。

他在浪尖之上静静站立着，双手在空中轻轻舞动。

像是在弹奏着什么看不到的乐器一般。

但是，没有音乐。

没有钟声，没有鼓声，没有电音，也没有弦乐。

有的只是狂风的呼号，只是暴雨的肆虐，只是电闪雷鸣，只是狂暴的海浪。

只是……

风暴！

谷小白闭着眼睛，意识将整个海上龙宫尽收眼底，他的意识和系统连通，操纵着所有可以控制的舞台系统。

在他的操纵之下，看台对面的鼓风设备开足了马力。

在他的操纵之下，看台上方的模拟降雨设备，在疯狂喷涌。

在他的操纵之下，无数的音响设备输出狂暴的声浪。

在他的操纵之下，灯光系统模拟出闪电如织。

在他的操纵之下，海上龙宫前后部，注入压舱水的舱室里，海水不断被吸入、排出。底部几个类似船舵的板状龙骨不断摆动，让海上龙宫前后摇晃起来，然后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在他的操纵之下，“历史的迷雾”在远方化成了垂直的风柱，也在海面上投影出了其他的船只。

也是在他的操纵之下，那唯一被具象化出来的船只，在中央月池之中，垂死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操纵之下。

这一刻，谷小白就是风暴！

他没有弹奏乐器。

但什么叫音乐？

发出声音的一定要是乐器吗？

为什么大海不就是一个乐器？

为什么风暴不是音乐？

而现在，他就是在弹奏一曲“风暴”！

人造的风暴！

而整个演出现场，都在他的“风暴”之中，瑟瑟发抖！

当无数的人，透过那拼命抗争的船工、水手、士兵和帆船的身影，看到那站在耸立浪尖上的谷小白时，都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谷小白，他真的是呼风唤雨的海洋之子！

他真的是兴风作浪的海中白龙！

他就是海洋，他就是风暴！

在场的所有人，本以为刚才谷小白那种仿佛来自内心深处的恶念诗喃，就已经是够吓人了。

现在，大家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那是直面死亡的恐惧！

帆船的后方，谷小白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无喜无悲，静静地看着下方正在挣扎的帆船。

没有善，没有恶，只有一片冷漠。

在十几个人的努力之下，那帆终于慢慢升高……

但就在帆终于要升到顶部时，谷小白的袍袖又轻轻一挥。

“哗”一声，狂风暴雨扑面而来，吹打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等到他们终于睁开眼睛时，才看到那刚刚升上去的帆，又被吹得差点飞出去，几名拽着绳索的船工，甚至被拽飞了起来……

船只在海浪中东倒西歪，船工惨叫着，被甩来甩去……

那一瞬间，现场所有的人，都生出了一股愤怒！

是的，愤怒！

我们人类那么努力，为什么却依然无法对抗天地之力！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只兴风作浪的恶龙，要如此戏弄我们。

难道我们在你的眼里，只是一群蝼蚁吗？

那一瞬间，无数的人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去帮忙！

但是，船上的那船工们，没有放弃。

一名老船工扑上去，抓住了绳索的尾端。

在他也要被拽起来的时候，十多个人，一起扑了上去！

一双双手，抓住了绳索。

就算是双手被绳索磨破。

就算是胳膊都要被拽断。

就算是所有的力量都已经用尽。

咬碎牙关，用尽吃奶的力气。

也必须坚持住，因为放松了，就是死！

“一升主帆哟嗬……”沉重的号子，再次响起来。

那一瞬间，无数的人，都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乎在抓住那看不见的绳索。

口中发出了怒吼：“哟嗬！”

拉！

“主心骨啰哟嗬……”

“哟嗬！！！！”

拉！使劲拉！

一双双手伸出来，一声声怒吼从喉咙中呐喊出来。

现场，只剩下两种声音。

风暴的怒吼，以及高亢的歌声！

不会输！我们不会输！

当那帆终于升到顶时，现场的许多人，竟然忍不住喜极而泣。

我们赢了！

赢了！

下一秒，更加狂暴的风暴袭来，升起了帆的船只，在风暴之中，艰难地前行，好几次都差点倾覆起来。

搏斗还没有结束！

但我们也没有放弃！

老船工操控着船舵，嘹亮的船歌再次响起。

“穿恶浪哦

踏险滩呐

船工一身

都是胆罗

闯漩涡哟

迎激流哦

水飞千里

船似箭罗……”

这是最朴素的音乐，但这也是最震撼人心的音乐。

一面是肆虐狂暴的风暴，一面是永不屈服的船歌。

在那狂暴的风暴里，一首接一首的船歌，像是风暴中的微末光芒，闪耀。

永不熄灭。

大海之上，海上龙宫之中，船歌嘹亮，无数人大合唱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很远……

第914章 愿四海波平

海上龙宫的地下通道里，苏亚提已经快抓狂了。

“我们快死了吧，快沉了吧！”

“雷要劈死你了，劈死你了！呕……”

“啊哈哈哈哈……谷小白你也有今天！”

“沉了沉了，全沉了吧！”

一开始，那安保人员还在旁边安抚他，到了后来，就发现哪里不对了。

安保人员看到他怀中抱着的那琴箱，猛然伸手去抢。

苏亚提现在虽然已经吐到虚脱，被晃得精神恍惚，但是还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那琴箱。

两个人争抢之中，琴箱打开，一把步枪落在地上。

看到步枪落入了苏亚提的呕吐物里，安保人员犹豫了半秒钟。

也就是这半秒钟，决出了生死，苏亚提猛然一个翻滚，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步枪，然后趴在地上，抬起手。

“啪！”

一声枪响。

安保人员脑袋猛然向后一扬，然后倒了下去。

苏亚提拎着枪，在东倒西歪的走廊里，踉踉跄跄地向前方冲去。

通往乐池的感应门向两侧打开，乐池里，几乎所有的乐队成员，这会儿都用安全带把自己紧紧绑在身下的座椅上，一个个抱着各自的乐器，面色煞白。

呜呜呜呜，为什么我们签协议的时候，没有多要点钱。

这摇来摇去的，也太恐怖了吧！

我们要抗议，要投诉！谷小白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我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下表演啊。

呜呜呜呜，我要吐了怎么办……

虽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海上龙宫的中部，严格来说也是摇动幅度最小的地方，但是被这么摇来摇去，他们也非常不舒服。

这会儿，他们算是比较明白，为什么谷小白把这些演出安排在下半场了。

如果上半场就这么演，恐怕观众们就完全没心情看他们插科打诨了……

一名乐手坐在大门附近，他感觉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下意识地向后看去。

然后就看到苏亚提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枪！”一声尖叫。

苏亚提趴倒在地，在摇晃之中稳定自己的身体，然后尽力克制自己的眩晕，瞄准了远方的谷小白的脑袋。

在目镜之中出现谷小白的侧脸的刹那，他下意识地呆了一秒。

没有人能够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看到谷小白的面容而不受影响的。

然后，他就看到，谷小白转头看了过来。

谷小白的眼中，没有惊恐，没有疑惑，没有一切的情绪。

然后，谷小白抬起了手。

抬手？抬手难道能挡住子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