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古佛与其余那些寺庙当中的佛陀菩萨有些不同，她既没有像是罗汉韦陀那般带着可怖的表情，也没有像是菩萨弥勒带着那种悲天悯人的仁慈笑容。

准确来说，这尊名叫【镜佛】的古佛，脸上没有雕刻表情，只不过每一个望向她的人，面部的表情都会通过映射呈现在它脸上的铜镜当中，看上去有些诡异。

当李明和鱼青雨到达寺庙门口的时候，拉玛亲王作为邀请人此时已在古刹的门口等候。

双手合十之后，李明随即向拉玛亲王请安，然后说道：“抱歉亲王殿下，由于路生的问题，抱歉我来的有些迟了。”

傍晚的洪钟声响起，惊起了藏在了周围浓密树木枝叶当中不知名的鸟类。

“这个地方确实也有些难找，进来吧。”拉玛亲王依旧用一口流利的联邦语和李明说道。

说罢后，二人便朝着占地不大的寺庙内走去。

“怎么选在这里见面？”李明双手插在宽大的裤兜里，扫视着这间古朴的寺庙，随口问道。

“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这里有一位十分让我尊敬的高僧，每当我有困惑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问佛，而他总是会解决我的困惑。”拉玛亲王一边说着一边将李明引着走进寺庙当中的一座殿堂。

此时，大殿当中的镜佛前，一名头发花白的僧人正带领着十余名僧众念着听不懂的佛经。

“那时候，他告诉我，心中有不解的时候，就想着那些让自己不解的事情，然后抬头看镜佛，镜佛会告诉我答案。如果我想做的事情会让我表情狰狞，那就是不正确的事情，如果我要做的事情让自己平淡安乐，那就是正确的事情。”

拉玛亲王向佛像行礼完毕之后，便有些唏嘘地说道：

“泰国现在在利用高利润吸引外资，所以一般来说都是来存钱的，几乎就没有见过来借钱的。

你要借这么大一笔资金，光要支付的利息就是极其可观的，这让我有些看不明白。能够想出以【超凡】铸币的人，我认为可不是傻子。”

耳中梵音环绕，李明摇了摇头，看着佛面说道：

“看或者丑陋，或是愉悦？顺遂本心？疾言厉色，未必恶意，和风细雨，未必好心，声音笑语，浑是杀机，这不是答案。我借钱自然是为了赚钱，联邦内现在出了一些问题，政府方面我得到了消息，准备推出反垄断法，如果硬要说的话，你可以当成一种规避风险的手段。”

“这样大规模的转移你们国家的财富和生产中心，身为一个联邦人，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是对国家的背叛吗？”拉玛亲王并没有用讽刺的语调，而是认真地朝着李明问道。

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虔诚的信徒们，李明摇了摇头回答道：“据说佛祖出生的时候一手指着天一手指着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换句话说，就是我的事情最重要，所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突兀的“咚咚”敲击沐浴的声音中段，念诵经文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一众佛子前那名白眉老僧开口说了些什么，而拉玛亲王随即向李明翻译道：

“佛说无我。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并不是傲慢而睥睨，而是说人的生命之中天生有个本我，肉体只是个影像。施主，你的本我被肉体这个影像骗了太多，只有找到生命本来的我，才能证得菩提。”

一众弟子起身立于两旁，拉玛亲王随即躬身向老僧行礼。

李明并没有选择回话，而是同样选择了行礼。

“镜佛不是让你示人皮囊，而是让世人看皮囊下被蒙蔽的本我。”

老僧似乎有一双可以洞破因果的双眸，凝视着位于佛殿大门口的李明说道：

“人的眼睛是黑的，心是红的，但眼睛是红的，心就黑了。你能抵达彼岸才能为世人排忧解难，要渡世人，渡人先渡己、渡己先渡心，渡了自己，亦是渡人，你现在红着眼睛，怎么能渡得了世人呢？又怎么渡得了自己呢？”

“铛……”

洪钟声猛然响起，同时李明突然丧失了空间感，被置身于一片漆黑当中，而面前的石佛化身百丈。

老僧说话的声音竟直接在心底响起，李明猛的抬头，眼前镜佛面部上的铜镜，面部的铜镜缺映照出了一个正在哭泣的幼小的身影。

幼小身影擦了一把眼泪，同时也抬起头来看向李明。

四目相对之间，那个李明曾经的面庞上，双眼莫名的猩红。

第355章 顿悟

一束光划破黑暗照在了无比庞大的镜佛上，而不知道哪里来的洪钟的声音，已经在向着没有边际的空间中扩散，直到良久之后，李明的耳边只剩下了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是什么能力？”李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缩小成为了一个孩童般的双手，饶有兴致地朝着面前巨大的佛像问道。

“超凡能力，【叩心】。”巨大的佛像没有唇齿，因此听起来这宏大的声音有些发闷，“叩心之下，破一切虚妄，这里叩问本性，欺瞒不能。”

“叩什么叩，说得神神叨叨的玩意，无非就是精神类超凡能力，你把我拉进来到底要干嘛？”

耳朵中残余的嗡嗡声让李明觉得有些发痒，于是抠了抠耳朵说道：“难不成你想靠这个忽悠我皈依？”

李明话音落罢后，镜佛说道：“你的眼中的滔天血光下，贫僧看到了最真实的你，我们有缘，贫僧想渡你，再以你渡世人，为世人避免一场浩劫。”

“怎么就有缘了，你说说看你还看到了什么。”李明饶有兴致的问道。

镜佛梵音再次响起：

“我看到了你聪慧过人却又作恶多端，冷酷无情又多愁善感。与世俗之人不同，你既知所犯为恶果也向往大善，明了欲望的无间地狱懂般若之境，深知罪孽业火也不缺觉性，因此你对真正美好的事情总是欣喜迁就。但你仍旧坚持走在荆棘丛中，便是为了那个在苦海中求不得的孩子，寻找渡己之法。”

“渡我？怎么渡？”

沉默了片刻后，李明越发的觉得有趣，然后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能渡了我，解得了我的惑，我就给佛祖立个真真正正的金身。”

听到李明的话后，镜佛巨大的手掌缓缓挥动，紧接着一声钟声再次荡开，“施主，请。”

“大师，请。”李明随即做出同样的手势说道。

两个请字一出，周围无边无际的如同浓稠的墨汁般的黑暗，顿时在李明周身收缩，最后也汇聚成了一个百余丈的身形。

一黑一金，两座旁人大物在虚空静坐，一盏洪钟自无穷高空悬挂在上。

“说缘起性空。”镜佛开口说道：

“水遇低温成冰，冰遇常温成水，水遇高温成气，水冰本质非水冰，之所以化水结冰便是因温度这个缘的际会，因此一切无自性为空，皆是因缘汇聚而成。

空不是没有，是不会恒有，时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你所遭遇的苦难与愤怒，也是因缘起，你要做的应该是如若是冰就去滑，是水就去喝，不可执着，永远沉溺在无边的痛苦当中，应做如是观（平常心），条件足则现，条件灭则亡，体验当下，这样你才能真的活出自我，这样才能超脱你心底的痛苦。”

没想到对方真的能知这般因由，黑烟缠绕的李明双眼闪烁着红芒，缓缓开口说道：

“为什么是我？老妈跟人跑了，老爹是醉鬼动不动对我打骂，师傅横遭不测让我杀了他，亦师亦友的莫大哥也抛下只身一人的我自尽？说那么多不就是分什么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吗？我就只能被动的去接受这些条件吗？为什么有人命好就可安乐，我就得说服自己去接受这苦楚？”

“说苦楚。”镜佛换了一个方式继续说道：“乐苦本质相同，佛说诸漏皆苦，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得不到满足的，短暂的满足之后又会失去，这和痛苦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