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欺我病弱惹人怜(8)

作者:几枝芽 阅读记录

他下了车。

不好,怕是撞着人了。

秦淮川就着一只手臂推孟庭许,将他安置好在一旁,无事发生似的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他们哪里敢反抗,反抗过我的人,眼下就你一个。”

孟庭许一听,顿口无言。

第七章 驴子

范文生忙着瞧车头的驴子,驴子前蹄破了口,血流不止。再见那赶脚的人一脸欲哭无泪,拉着驴子怯生生地望着他。

“这么宽的马路不走,你走中间的道做什么?”

范文生先是问了声,知道这驴子是他维持家计的唯一希望,要是离了驴子,白日就不能拉人做活路。他们本就忙着去园子,这一撞起码得耽误几分钟时间。

赶脚的说:“对不住!对不住长官!这驴脾气倔,我拉不动它,刚才突然发癫冲到路中间撞了您的汽车,真不是有意的。”

范文生叹口气,问:“大新年的你半夜起来拉什么?路上都没个人影。”

他粗糙的手缠紧两圈牵驴的绳子,为难地瘪了瘪嘴:“前几日墨宝阁的老板说让我除夕夜帮他去码头拉一车货,我半夜睡死了,没注意时间,这不是晚了嘛。”他又拍了拍驴头,“这畜生走到半路死活都不走,然后就跟您撞上了。长官您知道我是无心的,驴子也听不懂人话。弄成现在这样,这可怎么办呀!”

说完,赶脚就跟失了魂儿似的,面对那辆看起来十分昂贵的汽车,一下子就瘫软了。

这如何赔得起?

范文生听完他的话,没想到码头货船还有另外的玄机,揪着方才关键的字句问:“你说你是替墨宝阁的老板来拉货的?是哪间店铺?在什么地方?”

赶脚的面容扭曲,焦虑不安地回答:“就在草堂药房对面,仁德女子学校附近的那间墨宝阁。”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边想边道:“哦,对了。现在改名儿了,叫墨宝文具店。以前卖的是笔墨纸砚,如今换成了西洋的钢笔和墨水。”

这就巧了。

难道这走私烟土的事情还跟那间文具店有关系?

范文生不敢大意,让赶脚的先等着,自己走回汽车旁向秦淮川汇报。

秦淮川手臂搭在车窗上,偏头听,一旁的孟庭许跟着往车头望了两眼。

“人撞着没?”

“没,就是驴蹄伤了,往后估计拉不了重货。”

“你让他留个家里的地址,明天赔他两头驴。”

“好嘞。”

范文生得了命令,转身又朝赶脚的走去。

孟庭许意外地看向秦淮川,说:“为什么不直接给他钱?”

秦淮川扭头问:“那你觉得我应该给他多少钱?”

一头驴子差不多要五块大洋,但现在东西一天变一个样儿,如果给他五块钱万一买不到一头驴,那这家人挣钱的唯一工具就没了。

像秦淮川这种出手阔绰的人,若是真的要赔他钱,随随便便给几十块不在话下。但他却选择赔他两头驴,应该是留了个心眼儿。

一是怕他拿着这么多钱起了别的心,往别处花。二是穷人穷,今日给了他钱,解决了今日饱腹,那明日呢?往后怎么办?

所以赔钱不如赔他头驴,正好。

孟庭许说:“没,还是你想的好。”

秦淮川指指前车那赶脚的:“赔他两头驴是要他一个地址,货船走私烟土,谁放进来的,货是谁买的,往哪里运?这些现在都不好说,我们也不知道。想查清楚,就要把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全都收集起来,顺着风筝线摸风筝。以后要指认谁的时候呢,也好抓了他去认。不然这茫茫人海,你上哪儿去捞他住的地方?”

孟庭许一时噎住,原来自己想的跟他完全是两码事。

他还是把秦淮川想得善良了。

“再说,你以为真是什么老板让他运货?”秦淮川看着他笑,“你再仔细想想,我们正要去园子抓人,一路过来家家户户都关着门,谁还在大街上闲逛,更别说这拉货的赶脚。”

这么一说也是。

文具店春节早就关店歇业了,平时生意肯定没有开学的时候好。

谁进货摸黑进?

秦淮川往后车座一靠,伸手抓着孟庭许的肩膀往自己身前带。

孟庭许一僵,愣住问:“干什么?”

秦淮川松开手:“让你看外头的驴子,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他盯着孟庭许,嘲笑一声:“你该不是以为我要对你动手动脚,辱你清白吧?”

孟庭许冷冷一呵:“看什么我自己会看,不要你拉我。”

秦淮川摊手,别开脸:“外头的驴没有里面的驴犟,我自然拉不动。”

他骂我是头驴。

孟庭许心里郁闷起来,打嘴仗他没吃亏过,本想反驳两句,一想求人帮忙,吃点亏就算了,最终没理会秦淮川。

他探过身,从车窗往前面瞅去。

秦淮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那脖颈间的肌肤犹如冰雪般的白,耳垂薄,轮廓线条很好看。心里忍不住翻滚,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

“看见没?驴身矮小,牵在手里的绳子又细又短。如果是拉货,肯定要在后方加个板车。要是拉人,也得要座椅。”秦淮川低声问,“你现在仔细观察一下,这两样东西他有吗?”

孟庭许脑袋晃了晃:“没有。”

秦淮川说:“那就是了,拉货没有板车,光靠驴子驮载,怕是不成。”

孟庭许坐好,点点头:“他是故意来拦你的,我们已经耽误十来分钟,估计园子都散得差不多了。”

这时,外头那人听见范文生说明日要给他送去两头驴子,喜出望外,连忙感谢。

他牵着驴子走了。

范文生回到车上:“按照您说的,已经要到了他家里的住址,就在东边儿的打鱼庄。”

秦淮川摸着衬衣扣子:“打鱼庄?”停顿一下,推开车门。“园子不去了,你下车跟着他,看他回了哪里。”

范文生下车:“哎,好。”

秦淮川走到驾驶位,看向车内的孟庭许:“坐上来,我们去警察厅。”

孟庭许瞟了一眼,这才出来又上了副驾驶。

非要他坐前面,实在心烦。

随后汽车轰地冲了出去。

秦淮川叫范文生跟踪那个赶脚,可见心思缜密。他开得快,路上没和孟庭许说话,直到到了警察厅才开口。

“在车上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我也去。”

秦淮川立在汽车旁,笔挺站直:“你妹妹的笔录肯定做完了,见到你怕是要哭鼻子,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有个同学在身旁,以后在学校影响不好,别去了。”

孟庭许还在私塾教书,教书先生大半夜在警察厅,外面的人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儿。可能会影响到工作,也会让别人误会他和秦淮川的关系。

孟庭许只好点头,乖乖坐在车上等着。

眼见秦淮川走进警察厅,门口值班儿的认得他,一瞬吓得半死,赶紧开了门。

第八章 坏话

进了大厅,铁门里靠墙坐着两个女学生。

警察厅的处长白敬姚亲自来了,跟在秦淮川身后。听科长程少天说了这事,知道马虎不得,事情不小,急着赶到了厅里。

秦淮川一来没说要过问码头的事,只看着牢门淡淡开口:“她的笔录做了吗?”

孟幼芝听见一声清凉的男声落入耳中,仰头望去,那人身材伟岸,身姿挺拔有型,气质绝佳。身旁的人似乎都以他为中心,甚是气派,心里猜想秦淮川定是个人物。

警员拿着本子,边说边双手呈给秦淮川:“都在这儿了,她俩确实是替同学来取钢笔的。”

程少天附和道:“怕这小妮子唬人,我们加大力度审问,一刻不停歇,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怕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监督,您看……这笔录可行吗?”

秦淮川一手拿着本子,纤长的手指在上面摩擦了几下,眼神朝孟幼芝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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