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再说(60)

作者:呜咛 阅读记录

一个小时后,车子驶进医院地下停车场。

两人找到住院部电梯后直接乘坐到8楼,在最靠近走廊尽头的高级病房,走过去还有一段路。

裴悉现在不清醒,贺楚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陪裴悉一起进去。

但只要牵着的手稍微有一点要松开的趋势,裴悉就在第一时间察觉,抬头望向他。

清冷的眼神透着脆弱无助的依赖,贺楚洲感觉心脏被正中红心地狙了一枪,脑子还没跟上,手里已经默默把人牵得更紧。

高级病房也是单人病房,里面只有一位病人,所以贺楚洲从踏进病房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休息的老人。

身量略显单薄,慈眉善目的长相,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恹恹没有精神精神,但在看见裴悉时神色一愣,又明显高兴起来。

“我们心心怎么过来了?”

头顶花白的老人,总习惯把最宠爱的外孙当作还需要人哄的小孩儿:“是不是郑嫂又给你打电话了?都说了你平时忙,让她别总有事没事打扰你,还害你担心。”

郑嫂是沈家保姆,也是第一个发现沈从风异常,及时送他来医院的人。

裴悉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握住沈从风枯瘦的手:“是我拜托她的,免得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总想瞒着我,何况都进医院了怎么还能叫有事没事。”

沈从风乐呵呵道:“是没事啊,就是吃饭那会儿晕了一下,不严重。”

裴悉太了解老人家喜欢把大事往小说的性子,根本不把他的话当真:“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沈从风:“跟之前检查时候差不多,就是说要按时吃降压药,饮食保持清淡,少爱好辣椒少吃盐,戒烟戒酒,控制体重什么的。”

裴悉认真记着,又问:“舅舅呢?怎么没送您来医院?”

沈从风:“你舅舅在外地工作呢。”

裴悉:“没给他打电话?”

沈从风:“打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天黑之前能到,倒是你,这么大老远特意过来,没耽误什么事吧?”

裴悉摇摇头:“没什么事。”

沈从风无奈拍拍外孙的手,也是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靠近门口不起眼的地方还有个人在:“心心,这是你朋友?”

裴悉回头看了贺楚洲一眼,对沈从风道:“您忘了?这是楚洲。”

“楚洲?”沈从风重复了一遍,实在想不起记忆里曾有这个人:“是……?”

贺楚洲本来还指望着老人别发现他,让他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这下好了,只能硬着头皮上:“爷爷,我陪心心过来看您。”

沈从风听到他对裴悉的称呼又是一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探寻和打量。

只是还没等他打量出个所以然,裴悉又开口:“我已经结婚了,楚洲是我丈夫,您不记得了吗?”

贺楚洲:“……”

他就知道。

“啊?”沈从风十分错愕,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层关系,更遑论他从没听过有关裴悉成家的消息,甚至谈恋爱都没有:“你……结婚了?”

裴悉点点头,还想再说,被贺楚洲迅速截去话头:“心心,刚我们进来时医生是不是让一会儿去取药?”

裴悉也想起来了,立刻站起身:“那我现在去,楚洲,你帮我陪陪外公。”

正好他也想找郑嫂仔细再问问外公的近况。

三个人走了一个,病房安静下来,气氛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沈从风还没能消化乖外孙一声不吭就结了婚的消息,只是老人家好脾气了一辈子,纵使诧异,语气依旧温和:“楚洲是吧?你和心心……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贺楚洲原本是打算支走裴悉后,就跟老人家的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他看得出来裴悉和外公很亲,相信就算不做隐瞒,裴悉知晓以后也不会生气。

只是对上老人亲切询问的目光,想说的话就全堵在了喉咙。

老人家还有高血压,受得了外孙结婚的消息,却不一定受得了外孙出了车祸还伤到脑子遗留了后遗症的消息。

裴悉之前也是一直瞒着,估计就是不想让老人担心,他何必在这个时候捅破。

思绪几经辗转,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认命一声轻叹。

算了。

他走上前在裴悉的位置坐下,拿了颗苹果开始削,语气谦逊自然:“就前不久,只是在国外领了证,还没办婚礼,本来是想跟您说的,但是正好赶上这段时间忙,就搁置了。”

“啊,这样啊,那心心还说过来一趟没耽误事,我就知道他又在唬我。”

沈从风笑笑,半晌,复又感慨:“挺好的,知道心心身边有人陪着,我就放心了。”

贺楚洲诧异于他接受的速度,连削苹果的速度都慢下来,抬起眼:“您就放心了,不再问我点什么?”

沈从风却反问:“问点什么?”

贺楚洲思索:“就……人品爱好,性格家世,能不能保证好好对心心之类?”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他只是做好了外公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答什么的准备,家里人身份证号他都记得,或者当场叫个律师来签协议也没问题。

“傻小子,人品是随便问问就能问出来的?”

沈从风失笑,看着眉宇间尽是疏朗磊落的青年,赤诚,随性,张扬,倒是和他家心心很相配。

“不用问什么。”他笑道:“心心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了解他,也相信他的眼光。”

贺楚洲有些意外:“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也算是吧。”

沈从风说起过往,浑浊的双眼里已经分辨不清是温情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他父母离婚早,刚分开那会儿谁也空不出时间管他,就把他送来了我这儿,跟我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他母亲出了国,他父亲就过来把他接走了。”

“只是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了他父亲再婚的消息,婚礼办得晚,裴岩松第二个孩子都快两岁了。”

第二个,孩子……?

贺楚洲很快联想到什么,眉心微动:“心心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是叫裴臻?”

见沈从风点头,贺楚洲心头不可抑制涌起难言的异样。

原来不是什么错乱之下编造的记忆,裴三花曾经无意向他吐露的哪些,很可能都是真的。

沈从风叹了口气:“心心被他父亲接走之后,我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只是从电话里知道他父亲对他很严格,督促他学很多东西,我也心疼,但那时想他父亲终归是为他好。”

“可时过几年,我才无意听说心心被他父亲送走了,刚上高中的年纪,就因为弟弟不喜欢,就被父亲做主转校去了另一座城市,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呆了快三年。”

贺楚洲握着刀柄,笑容逐渐淡去,面色微沉,生平头一次对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反感的情绪:“过年过节也不让他回去?”

“说是裴臻那段时间情况很不稳定,不敢让心心回去,怕又让他受刺激。”

沈从风闭了闭眼,年迈衰老的面庞尽是藏不住自责和悔意:“也许当初我就不该让裴岩松接走心心,或者在他跟我说他很累的时候去把他带走也好。”

“三年那么长,明明有家却回不去,也没个人嘘寒问暖,我真是想想都钻心窝的难受啊。”

“就算我第一时间让他舅舅送了我过去,陪着他一直高考完,到大学,到不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那三年也补不回来了。”

“就跟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活泼又爱闹腾的心心一样,都回不来了。”

第42章

沈从风在裴悉舅舅到之前把两个人赶走了, 单程四个小时,老人家怕他们到琬城太晚会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可惜贺楚洲最后也没能问出来那个裴臻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破毛病。

是羊癫疯还是间歇性精神错乱,轻微症状还是病入膏肓, 能配得上裴悉为他的矫情吃苦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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