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部人满为患。

苏辰挤破脑袋买到了蓝罐曲奇，上课铃声已经响起。

小卖部离教学楼有点远，隔着一个八百米操场。

早晨第一第二节课没有班级上体育课，角落里有一个发型有点眼熟的男同学弯着腰，动作很诡异，好像在打人，偶尔有路过的学生统统视而不见。

苏辰走近了，指着打人的男同学震惊道：“莴笋！”

莴笋转头，看见苏辰的那一霎那，脸色瞬间扭曲了：“是你，小不点——”

莴笋，冬瓜和金针菇，他们三遇到苏辰纯属意外。

那天莴笋逃课被父母抓包，在家被骂了一通，就跟金针菇和冬瓜提议早自习不上了，在学校里散散心，结果碰到苏辰问路，苏辰皮肤白白嫩嫩，跟奶团子似的，长得就好欺负，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气喘吁吁追了半个校园没追上，这破事还被捅给了家长，逼得他们丢了一整个学期的脸。

苏辰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他们，用从傅时毓那学到的新词汇问道：“你们又校园霸凌啦？”

这小不点真欠揍。

莴笋拳头痒得不行，撸起袖子管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众目睽睽下念检讨书的自己：“……”

——对他来说，这不是单纯一份检讨书，而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尊严和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是他连做一个星期的梦魇，他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莴笋收回手，唾了一口：“算了，晦气。”

目送莴笋离开，苏辰转头对“尸体”：“你没事吧？”

尸体被揍得不轻，翻身都吃力，细碎的发丝把脸庞遮挡住了：“滚。”

声音沙哑，苏辰听成了“疼”，心有余悸地掏出手帕：“诺，给你擦擦。”

他最怕痛了，幸好上次跑得快。

尸体喘了一会，总算抬眸，露出了苍白的面孔。

玛瑙般乌黑的眼珠，俊秀的五官，冷漠的神情。

苏辰呆愣片刻，干净的手帕“啪唧”掉在操场上：“傅、傅时毓，被揍成大猪头的原来是你啊！”

第十七章

尸体双腿打着颤，抹了下嘴角的鲜血，狠狠道：“你才傅时毓，你全家都是傅时毓。”

虽然脸庞长得很像，其实还是点小差别的。

譬如站起来的时候，比傅时毓高一点。

苏辰绞尽脑汁，从记忆里挖出少许片段，终于想了起来：“你是在游乐园里打翻美人鱼套餐的那个超浪费超没礼貌的坏哥哥！”

傅鑫奕懒得搭理他，一瘸一拐往回走。

苏辰追上去问：“你刚刚为啥不反抗呀？”

傅鑫奕没好气地回：“打不过怎么反抗？”

“你该锻炼身体了，莴笋比冬瓜跑得还慢，你都能被追上，一看体质就很虚弱。”

说完，苏辰还想再跟，傅鑫奕忽然吃了炸药包似的：“你别再过来了！”

好大一声怒吼。

苏辰站在原地，揉了揉差点震聋的耳朵。

果然是兄弟俩，都这么暴躁。

……

一回到教室，蓝罐曲奇就被没收了。

这节数学课，老师姓王，跟应届毕业生唐晓曦不同，她在嘉藤小学工作了近二十年，知道怎么对付里面的学生，手段雷霆，也不会畏畏缩缩的。

“站好。”王老师面色铁青：“去哪里了？”

苏辰垂下小脑袋：“小卖部。”

王老师敲了两下桌子：“没吃早饭？”

苏辰摇摇头，又点点头，心虚地看向杨枝甘露。

坐在第三排的杨枝甘露同样死死盯着压在王老师掌下的蓝罐曲奇，整个人像被顶住了一样，留念、不舍、渴望，多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她小小的雀斑脸上。

“帮女同学买零食啊。”暗地里的小动作逃不过王老师的火眼金星，她露出了然的神色，然后把手里的一叠试卷塞给苏辰：“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小，好好读书吧……变优秀了人家自然会喜欢你，不差这点小恩小惠。”

话音刚落，就有男同学在底下不停起哄。

还有一道阴恻恻的视线如鬼魅一般，刺得他浑身疼。

苏辰往台下看去，发现是西装头在瞪自己。

最近西装头有个市里的奥数比赛要参加，一下课就问老师题目去了，人影都见不着，苏辰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只好摸摸凉飕飕的手臂。

“好了好了！”王老师拍拍桌子：“笑什么笑？现在抓到的是苏辰，等下次抓到你们，看你们能不能笑出来！”

热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王老师环视一周，让苏辰按照学号和名字，把试卷一一分发到同学手中。

这是三天前做的摸底测试，知识涵盖量跟期末考试差不多，成绩已经出来了，要是考得不错，那期末也稳了，成绩由高到低排序的，第一张就是傅时毓，一百分满分。

最后一张是苏辰的，他偷偷折起来，不给任何人看到分数。

傅时毓坐在旁边，朝他瞥了一眼。

苏辰立即紧张兮兮护住试卷。

傅时毓嗤笑，轻轻道：“五十分。”

五十分，及格线都没够着。

苏辰跟阉透了的酸菜叶子，趴在课桌上提不起精神。

嘉藤小学的数学为什么这么难？

……

午饭前，唐晓曦把傅时毓叫进办公室。

本意是想先夸赞一下一如既往优异的成绩，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话到口中又说不下去了。

傅时毓明显心情不太好，冷冷道：“唐老师，没事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傅同学。”唐晓曦赶忙叫住他：“找你来，是想聊一下苏辰小朋友。”

她拿出苏辰的所有试卷，除了语文最高七十，数学不及格，英语也不及格。

小学一年级七十分，已经属于很低的分数了：“这样下去不行，苏辰从别的学校转过来，跟不上很正常，离期末还剩一个星期，如果还考这么差，只能叫家长了。”

傅时毓随便翻了一下。

英语卷的第一项英译中还做对了几道，后面英语计算题全错。

“我看你俩平时关系挺好的，他又是你哥哥……”

唐晓曦搓搓手，试探道：“有时间能不能多帮助苏辰一下？”

傅时毓耳朵动了动：“哥哥？”

“是啊。”唐晓曦说：“苏辰小朋友报道的时候，我看过他的资料……”比你大一个月。

傅时毓打断她：“唐老师，苏辰不是我哥哥。”

唐晓曦哽住了，随后又听他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上我家户口本，我和他是——”

傅时毓说到一半一下子想不到词了，于是停下来认真思索，过了一会，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他是我的玩具。”

嗯，是玩具。

一个会动会哭的玩具。

傅时毓突然明白自己不爽一上午的原因了，他的玩具居然主动给别人买零食，换做平时，苹果脸从来没给他买过零食，都是他家的零食主动拿来给苹果脸吃的，现在还给别人当上跟班了。

凭什么？

傅时毓整个脸都阴气森森的，像个黑煤球。

回到教室，傅时毓看到杨枝甘露又在指使苹果脸买零食，这属实太岁爷头上动土，撞在枪口上了，他重重放下课本，冷冷道：“你没有脚？”

杨枝甘露还在悲伤死去的蓝罐曲奇，她双手抱环，一边吐槽王老师冷酷无情，一边责怪苏辰跑得太慢，滔滔不绝中突然被插了一嘴，愣了一下：“……啊？”

傅时毓性格高冷，在班级里不怎么说话。

但他成绩优异，长得好看，家里超有钱。

小孩子们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况且，杨枝甘露还是颜控，对他有一点点好感。

不过此时的傅时毓态度恶劣，不耐烦道:“你不会自己去买？”

苹果脸这个蠢蛋。